谢予仍是坐在肖裴门前的石阶上,等了快一个时辰,他靠在膝盖上已经快要睡着。
意识模糊间,他面前的月光被移动的阴影一点点覆盖。
他神思清明了些,猛然睁眼,一道黑影便来到他跟前。
他忙仰头去望,是肖裴。
肖裴看清谢予,赶忙矮身下来,单膝蹲下与他持平。
“你怎么在这?”语气有些急促。
肖裴的脸在谢予视线中逐渐清晰,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鼻头一酸,莫名有些委屈。
“我在等你。”谢予声音闷闷的,有点哑。
瞧着谢予委屈的神情,肖裴心像被什么蛰了,刺痛一瞬。
“等多久了?”肖裴声音轻了许多,眼神中满是愧疚怜惜。
谢予吸了吸鼻子,红着眼道:“很久了,你去哪了?”
“抱歉,我不知你要找我,查寝后我便下山取了个东西。”
他看着谢予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时乱了方寸,“等这么久,是不是生气了?”
谢予抿了抿唇,而后垂眸认真道:“刚开始有些生气,可后来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我没什么理由生气的,所以,我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谢予声音绵绵的,还带了些鼻音,整个人看起来又软又乖。
肖裴闻言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莫名情绪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整个人包裹。
他强忍心头悸动,抬手轻轻碰了碰谢予鼻尖,软着声音哄道:“你可以生气的,有理由没有理由,你都可以生气,但是,我舍不得你生气,所以,还是不生气了好不好?”
谢予看着肖裴双眸一时水汽蒸腾,不知为何,他心口暖意融融,可人却越发委屈难受,他眸中敛着水光,轻声道:“我来找你,是有话想问你。”
“好,地上凉,先起来,进去问。”肖裴说着,就率先起身,然后去拉谢予。
谢予被肖裴拉着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双腿被压麻了。
他抬眸眼巴巴望着肖裴,“我腿麻了。”
“我抱你。”肖裴上前一步,他一手揽住谢予的腰,一手抄起他的膝弯,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上了台阶。
他将门一脚踢开,而后抱着谢予进屋。
“我掌灯。”肖裴冲着谢予温柔的说完,便要将人放在凳子上。
谢予立刻双手环住肖裴的脖颈,不让他把自己放开。
他什么话都没说,无声的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下来,他想肖裴抱着他,一直抱着。
“黑漆漆的,不害怕吗?”肖裴温润嗓音在谢予耳畔荡开,柔软富有磁性,听得谢予心神荡漾。
只是他仍紧紧搂着肖裴脖子,闷闷应了声,“怕。”
肖裴无奈失笑,他轻声哄着,“那你先下来好不好,不然我没法点灯。”
“不要。”谢予将脑袋埋在肖裴颈间,人是平日里不曾有过的执拗任性。
温热的气息不烫却分外灼人,肖裴的心起起伏伏,他贴在谢予耳廓,慢声道:“今日怎么这般黏人。”
暧昧的话语让谢予有些羞窘,他不答,只用脑袋蹭了蹭肖裴的脖子。
肖裴被他蹭得有些痒,他心口一阵阵发紧,他抱着谢予过去,直接坐在凳子上。
确保两人坐稳了不会摔,他便暂时放开谢予,双手自他腰间穿过,拿出火折子将桌上的烛火点亮。
星星火苗跃起,点点光源随即将房间照亮。
暖黄光影下,两人的脸映入彼此视线,由模糊,到清晰。
谢予仍旧搂着肖裴脖子,而肖裴的手,也顺其自然环着谢予的腰。
谢予长睫轻颤,他眸中水雾散去,他盯着肖裴问他,“你下山去做什么?”
“去取一个东西。”肖裴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谢予盯着那不大不小的盒子不觉蹙了蹙眉,难怪刚才他靠在肖裴胸口觉得有些膈。
“是什么,非得这么晚去取?”谢予不解,虽不是常休学子不能下山,但正午休息和下午课后,偷跑下去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不明白,为何非得这么晚去。
肖裴很认真地答:“因为明日要看你练习,没时间去。”
谢予闻言心头一暖,他怔半晌,不过最后还是理智道:“那你可以后面再去。”
“因为是你蹴鞠比赛后要给你的。”肖裴很温柔地同他解释,“是给你庆祝的礼物。”
“礼物?给我的?”谢予双眸当即亮了起来,心中一团闷气也尽数散去。
他赶忙坐直身,他将手从肖裴脖子上拿下来,看着桌上的盒子,他很想伸手去拿,不过他还是强行按捺克制,他急声询问肖裴,“是什么,我能看看吗?”
肖裴神秘一笑,拒绝了,“现在不行,等你蹴鞠赢了,就给你。”
谢予巴巴望着那个近在咫尺却摸不着的盒子。
该死的,抓心挠肝的感觉又来了,他可太好奇肖裴给他准备了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谢予突然觉出了不对味,于是他将目光从盒子上收回,重新看着肖裴问:“那我要是没赢,你就不给我了?”
“也给,那就算安慰礼物。”
谢予被肖裴逗笑了,什么啊,这人,真是……
“你不是应该跟我说,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你一定会赢。”
肖裴看着他好笑地问:“你想听?”
谢予颔首,“嗯,想听,特别想听。”
当然想听肖裴夸他,当然想要肖裴的肯定。
“好,谢公子最厉害,谢公子一定会……”
“肖裴。”谢予痴痴瞧着咫尺距离的人,忽然截断他的话。
还没等肖裴反应过来,谢予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谢予话才出口,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起来,他呼吸一顿再顿。
热烈的,不安的,迫切的,渴望的,小心翼翼的……
生平从未如此强烈过的情绪都从四面八方铺天盖涌来。
这些异样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他有种窒息气闷的感觉。
他没再逃避,他想要一个答案,特别想要,于是他怔怔盯着肖裴,不想错过漏掉任何一处细节。
肖裴痴痴回望他,除最开始眸底深处划过的一抹讶异消失之后,他便陷入了沉寂。
他眼神深沉得仿佛万年幽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漩涡万千。
谢予没有唤他,两人就这么无声对视。
谢予好像不害怕了,此刻他如释重负。
灯花微响,桌上烛火矮下去半截,两人身影随之一颤。
肖裴呼吸逐渐粗重,放在谢予腰间的手一寸寸收紧,他喉咙上下一滚,隐忍着哑声开口,“你终于看出来了。”
终于……
看出来了……
所以,肖裴是喜欢自己的。
真的喜欢自己!
肖裴喜欢谢予,是真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