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家全族八年前落罪尽数伏诛,八年前贵妃娘娘进宫不久,我与你应当没见过面,娘娘竟识得我,这点,倒让我很吃惊。”肖裴看着谢纯,因提及身世,他眸中淬了寒意。
“八年前的五皇子黎烬,如今的千杀殿殿主肖裴。”谢纯回望着肖裴,强忍心头恐惧,话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
冷冽寒光一闪而过,肖裴身上的无形威压让谢纯无意识的退后两步。
“你竟知道得这般多,如今你当面挑明,到底想做什么?”
谢纯强忍恐惧定了心,便将积攒心中数日的话全都一一道出,“十二年前你招惹我们家老五,与她定亲又退亲,害她成为京城笑柄,你还将言言带出门害他差点被拐,现如今你还来招惹他,本宫不管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现如今本宫已将话与你挑明说,拿出了最大诚意,本宫只希望你不要再招惹我谢家任何人,尤其是言言。”
听到谢予差点被拐,肖裴眸中当即溢出一丝愧疚与悔意。
他的心脏不可控制的涩疼起来,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仿佛有人拿了把刀一遍遍将他凌迟。
肖裴整个人心绪不宁,立在原地愣神很久,才慢慢收了情绪。
“关于谢公子和五小姐的事,我很抱歉。”肖裴目光落在他处,眼神没有聚焦,他口中续道:“你将我的身份和盘托出,这并非诚意而是威胁,你在警告我,你随时可以将我这条漏网之鱼公之于众,随时可以将我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身份告诉世人,是与不是?”
说完最后一句,肖裴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落在谢纯身上。
周遭温度骤降,谢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心思被拆穿,但她还是强忍恐惧直接道:“所以,你不要招惹言言,不要再招惹我谢家任何人,只要你答应本宫,你的身份,本宫绝不透露半个字。”
“你绝不透露半个字?看来你是知道我在替谁办事,终究只是威胁,并不敢将我的身份公开。”肖裴神色颇为复杂,他看着谢纯继续开口,“贵妃娘娘不太聪明,既然知道我在替谁办事,今夜还敢找我过来,若是让皇上知晓你知道了我的存在,你猜他会怎么对你?”
肖裴的话兜头盖脸劈下,谢纯手心沁出薄汗,她整个人有些慌乱,肖裴的话无端扰她心绪。
看着愣神的谢纯,肖裴稍稍收了戾气,而后认真道:“别以为有谢家做后盾你便可以高枕无忧,你谢家权倾朝野,皇上素来多疑,若你行差踏错,正好给了他清除异己的机会。”
闻言,谢纯面上血色尽数褪去,她一张脸白得厉害,她赶忙抬眼看向肖裴,哆嗦着唇问:“你,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份的?”
谢纯死咬着下唇,垂眸不语。
肖裴没再逼她,他别开眼,淡声道:“我不会伤害谢家,更不会伤害谢予,至于你让我别招惹他,来不及,已经招惹了。”
他说着,唇边无意识牵起一抹笑,他抬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唇。
谢纯终于抬眸望他,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肖裴就继续提醒道:“在他面前不要表现出任何异常,剩下的事我会替你处理好,今晚,不会有我来过的痕迹。”
他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等等!”谢纯将人叫住。
肖裴驻足回身,却没再向前。
谢纯主动走到他跟前,肖裴的话让她感到后怕,关心则乱,今晚两人单独见面,是她失策了。
他怕肖裴把她卖了,此刻,必须拿出最大诚意,将两人绑在一条船上。
纠结半晌,谢纯还是同他说:“在皇上书房有间暗门直通地下密室,那密室里,有千杀殿所有杀手的身份信息和画像,我偶然误入,才知皇上竟秘密组建千杀殿,专门替他铲除异己,我在里面,看到了你的信息和画像,所以我那日见你,便一眼认出了你,我知道你是五皇子黎烬,也是千杀殿殿主肖裴。”
肖裴神色一凛,他接着问谢纯,“里面还有什么?”
“里面还有秘录,千杀殿杀手每次出任务,都详细记录在册,你们替他杀了多少人,杀了哪些人,全都有迹可循。”
肖裴眸中闪过一丝暗芒,他竟不知奉辰帝还有个秘密档案室,他怕有人背叛,便留下众人的身份画像和所杀之人的信息,看来是备了后手,留下这些,用以牵制千杀殿所有人。
将谢纯的话全部消化完,肖裴唇边忽而牵起一抹残忍的笑,“想知道我是如何成为他杀人工具的吗?他的秘录里不会记录对他不利的东西吧。”
谢纯只愣愣看着他,没答话。
她第一眼看到肖裴身份时,自然而然认为是奉辰帝当年不忍自己儿子丧命,才偷偷将人保下。
难得的肖裴话多了些,他自顾自道:“我母家全族被斩,可他却将我从抄斩之列换下,让人将我带去活埋。”
胸腔里有难以言说的万千情绪在眸中浮沉翻涌,翻涌的情绪中裹着隐隐火苗,他强压着情绪,低声续道:“将我活埋之后,他命人在早已填平的土地上浇水,土壤松软,若我能活着爬出,他便留我一命为他所用,若我爬不出,于他而言,便只是废物,既是废物,死了便死了。”
“所以,你爬出来了……”谢纯无法用言语形容听到这话时的感受,她头皮发麻,身上无端渗出一身冷汗,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毕竟是亲生子,活埋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他怎么做得出来!
“我爬出后便有了入千杀殿的资格,你既看过千杀殿资料,那应当知道成为千杀殿杀手的首要标准是什么。”
谢纯哆嗦着唇,强忍不适答道:“将一千零一人关在同一个地方,不给吃喝,最后活着走出的那个人,就能成为千杀殿杀手。”
到最后,谢纯声音几近颤抖。
肖裴嗤笑,他无端叹了口气,“我不知我究竟杀了多少人,但我就是那个唯一活着走出来的人。”
忽然,他眸中晕开一层水雾,整个人破碎开来,人是前所未有的无助,“那时,我才十岁。”
肖裴胸中隐隐作呕,他开始一阵阵心悸,一阵阵恶寒。
尽管后来他杀人无数满手鲜血,但被扔进千杀殿厮杀的那五日是他这辈子永远都无法磨灭的痛苦回忆。
那样血肉模糊的场景一遍遍在脑海回荡,午夜梦回时总缠着他。
血腥腐臭味在四周弥漫,那些哭喊求饶声充斥耳边,他从尸山血海里一步步爬出,力竭崩溃,他五指越收越紧,人也有些魔怔。
谢纯看着他失控的模样,出于自我保护意识,她赶紧退得离肖裴远了些。
“你从小便双手染满鲜血,所以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要威胁你,我只是出于本能,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人。”
谢纯带着俱意的声音彻底将肖裴拉回现实。
垂眸敛尽所有情绪,他再次抬眸,早已恢复往昔神色。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谢家人。”肖裴主动朝前一步走向她,“我将这些坦诚相告,不过是为自己留条退路,或许某一日,我会与贵妃娘娘联手。”
“联手对抗谁?皇上吗?”谢纯拂袖离得肖裴更远了些,“你这是痴人说梦,皇上是本宫女儿的父亲,是本宫的依靠,纵使他有些手段太过狠辣,但本宫也不可能帮着外人对付他!”
两人互换秘密,将两人绑在一条船上,不过为了相互牵制,联手,绝不可能!
“是吗?”肖裴不恼,话已至此,他不介意多说一些,“那我便再告诉娘娘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