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娘来找你，我看到了。”
“你跟踪我！”万锦宏心里一咯噔，顿时暴跳如雷。
“没有，我没那么无聊。”谢予话依旧平静。
万锦宏惊恐地盯着谢予，仔仔细细注意观察着他的神情。
谢予面上同方才那般，看他的眼神也没任何异常。
“所以你知道了什么，你，你想威胁我？”万锦宏面色煞白，他紧紧咬着下唇，瞪着谢予。
“并非。”谢予摇头，他眼神聚焦在桌上跳动的火苗之上，慢声开口，“那日她该是来给你送银子的，我与东方兄那日下山，在半山腰时又遇到了你娘。”
万锦宏眼睛一眨不眨，他紧紧盯着谢予，双手紧握成拳。
“她在半山腰休息，看到我和东方兄时，她问我们是不是你的同窗。”
万锦宏急忙追问：“然后呢？”
“我们说是，她便从怀里拿出两锭银子给我，让我转交给你。”谢予顿了顿，声音也缓了些，“她说你不喜欢她来找你，让她日后再也不要来了，那两锭银子是她打算回去时买两头牛的钱，既然你不喜欢她来，她便一次性多给你些生活费。”
万锦宏闻言，鼻头一酸，他紧握的拳慢慢松开，转而无措地抓挠着桌面。
谢予忍了情绪，继续说：“我问她不怕我把这银子昧下吗？她说不怕，来这书院的都是有钱人，看不上她这两锭银子。”
“呵……”万锦宏眼眶倏然红了，他吸了吸鼻子，骂道：“庄稼人，太天真，我说不想见她她就放心把辛辛苦苦攒得血汗钱交给陌生人，她根本不知道，最虚伪最恶心的就是这些所谓的有钱人！”
接着，他又莫名笑出声，“也幸好，她那日遇到的是你。”
谢予看着他问：“你不问问我怎么没把银子给你？”
“你给我了不是吗。”万锦宏耷拉着脑袋盯着桌面，他忽然想起两月前枕头下突然多出的两锭子银子和一串铜板。
刚开始他还莫名其妙，以为是秦煌掉的银子跑他床上来了，为此，他还偷偷乐了许久。
现在他终于知道，那肯定是谢予给他放的。
谢予之所以没当面给，是为了维护他那可怜的虚荣心。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问：“怎么还有一串铜板？”
“那是她回去的路费，说是一起给你。”
万锦宏闻言当即僵住，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滴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他吸了吸鼻子，红着一双眼哽咽着喃喃开口，“我老家在青山郡乡下，若是走路，得走一天一夜不止。”
他来时就是走路，把他好不容易攒钱买的新鞋都磨旧了，得不偿失。
“你不用担心，后来东方兄给伯母找了马车。”谢予接着道：“事后有些后悔没将此事告知你，好在现在也不晚，跟你说了，心里踏实多了。”
谢予舒了口气，如释重负，或许当时他就做错了。
万锦宏将眼角泪渍抹掉，他抬眸看向谢予问：“你告诉我这些，不是想威胁我，那么就是想让我感激你，从而帮叶斐然和成扬隐瞒真相？”
谢予回望着他，说得一本正经，“我不要求你做什么，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希望别人揭你的疤，你又为何非要揭别人的疤？”
万锦宏立刻回道：“我实话实说没有错，若我隐瞒真相，那才是干扰官府查案。”
谢予颔首，“我知道，可律法之外焉有人情，这是成扬自己的选择，影响的从头到尾只是他，他若不是凶手，真凶迟早落网伏诛，我们又何必同时毁了两个人，若他真是凶手，那么叶公子是无辜的，我们又何必毁了他。”
万锦宏定定瞧着谢予，半晌，他才出声，“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伪君子，大抵只会满口仁义道德公平公正，没想到，你倒是……”
谢予自嘲一笑，截断他道：“倒是谎话信口捏来，惯会混淆视听，若说得好听些，那便是懂得变通。”
万锦宏被谢予逗笑了，他眼中憋着泪，点头应下，“好，看在你得知真相后还愿唤我一声万公子，唤我娘一声伯母，我答应你，不将叶斐然被下药的事说出去，可至于成扬打人什么的，我不可能包庇他，我一定会实话实说。”
谢予急忙应道：“我知道，谢谢。”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为何要帮他们俩？”万锦宏十分好奇，以谢予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去讨好帮助任何人。
谢予轻拧着眉，片刻他才答：“当日我和我五姐被所有人针对误会，叶公子愿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我记他一份恩情。”
听到这，万锦宏神色稍显紧张，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谢予便先他一步开口，“当日你虽颠倒黑白对我咄咄相逼，但我也打了你两巴掌，这事在我这已经翻篇了，没有记你的仇。”
万锦宏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想，并非所有有钱人都仗势欺人肤浅讨厌，有些人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谢予。
他趴在桌上，失神呢喃，“若这世间之人都如你这般通透，我也大可不必装得如此辛苦。”
“万公子，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们虽改变不了别人的看法，但人也不是靠别人的想法而活。”
“我知道了。”万锦宏不知听没听进去，闷闷应了声。
“对了，我并不打算入仕，日后，你会少一个竞争对手。”谢予说完，没再多言，便起身朝窗边过去。
万锦宏闻言当即坐起身，他看着谢予的背影，越发茫然。
谢予刚走到窗边打算推窗透透气，好好捋捋思路，谁知他手还未碰到窗子，就有人从外将窗户打开。
“别害怕，是我。”肖裴沉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他整个人也闯入谢予视线。
谢予扶着窗柩，凉意渗透指尖，他看着肖裴，眼中闪烁着光，“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我睡不着，特意来陪你。”肖裴朝他伸手，“我带你出去。”
谢予朝趴在桌上的万锦宏看了一眼，便将手伸向肖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