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元昊冲破防线,发现韦州被潘琦重重围住,西军援军急难入去。元昊将大军分成两拨,欲从两翼杀奔入城,怎奈几番皆被杀回。元昊又见了宋军扎营,亦摆成战斗的阵型,拒马长枪都摆在外围,偷袭也难。
晚间,元昊便对张元道:“我夏军铁骑虽猛,足以一当十,但是宋军阵型太厚,况人多粮足。若迁延日久,如之奈何?”张元便对元昊道:“潘琦亲自引军在这里缠,暗里却使马麟、李原向北包抄,意欲以韦州为诱饵,断我粮路,将我等锁在网内。”
元昊问询两人踪迹,急脚子回报则道:“马麟已在墩山埋伏,李原正在白豹挖壕筑堤。”张元手里举着灯火,借灯光在地图上勾出墩山、白豹这两处,然后转头对元昊道:“若宋军使知人善任之帅、能征惯战之师,则此战胜负难定。
此番彼帅不知将,将不知兵。如此拉长阵线,不顾运输薄弱,将大军尽数拉出城外,志在必得,毫无顾忌。长久必然粮草难继,骄兵如此,怎能不生空隙。”
当下出主意与元昊道:“大王可补充两翼,凭借骑军的马速,来回穿梭、移动驻守,不与宋军合围的时机。待其疲敝,另寻别路断其粮草。”
张元这条计虽然好,只是元昊嫌太慢,务要做些事让他快些。因此上元昊在外时,纵放军士抢劫财物,强奸妇女、焚毁房屋,屠杀周边的百姓。
一时间百姓嚎哭连天,远远见着元昊大军,皆惊惧而走。周边诸寨,均已为元昊所破,众人无法,都涌去墩山、白豹这两处。只旬月间,墩山岂止增人上万,白豹增人何止八千。即便如此,仍旧未完,边人从四面八方更加涌来,两寨粮储消耗甚巨。
韦州守军那一边,因潘琦大军多次猛攻,多段城墙已被炮石打出缝隙,来不及修补,守军勉强用木石撑住,人马疲惫几无斗志。潘琦又命人堵塞城中河流水源,城中掘井未成,士卒困乏焦渴,几欲纳降。
只近日宋军攻城见缓,掘井已成,援兵亦至,城内重新又生斗志。潘琦几次得了消息,要三面合围网住元昊,怎奈数次征战,每次总有一方消息慢了,数次都让元昊走脱。元昊阵型,又将铁鹞子军摆在两翼,即便围了,吞他也是咬的咯牙,宋军士气已失了一半。宋军虽多,终究得不到什么便宜。
正相持间,忽然报墩山、白豹的粮道,已经先后被夏军毁损,粮草屡次被夏军劫夺焚毁,亟需救应。潘琦本欲三面合围断其粮道,围困李元昊大军,谁成想如今秋粮大熟,两军对峙民不敢收,元昊纵放军士野外割取,充作军粮。又驱百姓消耗墩山、白豹两寨的储粮。
思来想去,潘琦意思三面合围之计不行,此时再提诸将意见,意欲要将墩山、白豹两军撤回。大庭广众失了面子,王用闻听哪里肯依!争执无果,潘琦也不愿军心动摇,遂让一步,命在墩山、白豹中途再下两处营寨,西北有杨阳、李逸,东北有白滔、颜笑,正南吴家铺有潘琦亲自驻守,与两寨之间相互救应。
时光荏苒,几场雨过,紧接着便是寒冬。宋军粮道屡修屡毁,寒衣瑟缩,军士苦甚。眼看战事已成胶着,元昊、张元商议反攻。计议已定,元昊三日坚守不出,并不来战。第四日却见小将苏吃囊引人去东北寨攻寨,东北寨白滔出寨迎战,二十余合,白滔手中牛筋木枪杀得凌厉,苏吃囊渐渐不敌,拨马便走。白滔并不追赶,一径回寨。
如此数番,监军王用得知此事,使人诘问白滔道:“白都监爱惜性命,如何不赶?”白滔道:“此小将赚我去赶,恐有伏兵。”王用道:“元昊人少,便用伏兵又能怎地?汝等贪生怕死,如何建功?”
这日苏吃囊引人又来,白滔引两千兵马追赶,赶入西北山谷之内。冷不防呼啸一声,路两面箭如雨下。白滔哪里得出脱?却说白滔被苏吃囊困于谷内,附近马麒探得消息,引军来救,却被野利遇乞截住厮杀。两人斗了三十余合,野利遇乞卖个破绽,一扭身,让马麒枪头从肋旁刺过,闪个空隙,将马麒提过,掷于地下。夏军一拥而上将马麒拿了。
野利遇乞趁势将马麒人马杀散,白滔拼死杀回,中了三箭,只引了数骑逃回吴家铺大寨。
潘琦命人将白滔送回养伤,又使李逸守墩山。监军王用谏言道:“我熟读兵法,颇通奇正之术。那元昊白日大胜,今夜寨中必定大肆庆贺,疏于防范。可命卢、杨二位都监趁夜劫营。”
卢琳上前进言道:“那元昊、张元惯于征战,岂不防备?”王用不悦,口内言道:“卢都监何必灭自家威风?早听说卢子瑜与那张元有旧,莫非都监与之暗通款曲?”卢琳忿怒而退。王用遂叫不用卢琳,另使杨阳、颜笑前去劫营。
是夜,杨阳、颜笑各引三千人马,饱食上马,人衔枚、马摘铃,分两路包抄元昊大寨。见元昊营中果然灯火辉煌,寨中欢腾。前营野利遇乞抵挡不过,引千余人逃遁而去,两个继续往前继进。说不得宋军射下岗哨,一路抹平了数个营寨,引人马望中军杀奔而去。待到真的进了中军,却是空寨,见此宋军心下一惊。
正在慌间,只见矢雨无数,往这边射来。杨、颜二人止住乱兵,命盾牌军在外,掩护众人突围。那边厢夏军早动,四下里檑木炮石砸将而来,火箭齐发,宋军人马死伤者,不计其数,多人亦掉入陷坑之中。夏军大将苏奴儿与嵬名浪遇将杨、颜两队人马团团围住,杨、颜二人趁着夜色,拼死突围。及至退回,盘点人数,两军各折千余人马,至此宋军又折了一阵。
至此时进又不能,退又不能,眼看隆冬已至,大军转运愈加艰难,诸将有建议将大军退回庆、渭,捱过隆冬的,有道说韦州城中业已断粮,士卒无力,城池马上要破,不能与他喘息的,众说纷纭意见不一,潘琦无有头绪,暂且且等且看。
却说元昊那边,不时命小将前来挑衅,却又不战,几个回合便匆忙退去,次日又来。宋军已熟了他的套路,知有埋伏,并不甚赶。这一日庆州有急函报与潘琦,道元昊命野利遇乞、野利旺荣、苏奴儿三路大军,望庆州城杀奔而来,众皆大惊。
彼时大军皆随潘琦停留在外,庆州城守将不多。因大军转运需用人手,又分一批,遇着三路精壮人马,庆州着实易破。庆州若失,城外大军断送了粮草,立成败局。潘琦听报不敢耽搁,急命救护。
那边卢琳因与王用有隙,不让亲随,命他专去管运粮草,此时正在庆州城内。这日清早,本待押运粮草去白豹,听闻元昊大军三路来打,卢琳顾不上出发,急引人预备守城。无移时苏奴儿先来,引军攻打庆州北门,城内卢琳亲自守城。
眼看着日头正午,苏奴儿命人攻城了三回,厮杀似乎并不卖力,另两路大军仍旧不来。卢琳心疑,急命人取地图看时,惊叹一声,指着沟口、平洼一段路道:“张元本意不在庆州,为的是在此伏击援军。”
潘琦大军救庆州,有两条路走。原平小路道路坎坷,不易行军,到时需晚一日。援军为了救城时,必走大路。大路上沟口、平洼这一段,地势狭长,南有山峦北有泛水,避无可避,正是伏击的好去处。事不宜迟,卢琳急忙写书一封,扎了口儿,命人火速报信与潘琦知道。
那边厢韦州城颇超往利知守不住,使人报信,意欲纳降。宋军在耧车上张望时,见韦州确实是人马疲惫,已无斗志,潘琦闻报心下遂安。潘琦亲自留在大寨,预备颇超往利投诚之事,却使杨阳、颜笑、李原去庆州救急。
元昊、张元在山上遥看时,野利旺荣在东面下寨,以期截住庆州的援兵。野利遇乞在山腰埋伏,苏吃囊在泛水对岸,嵬名浪遇、诺移赏都一左一右,都已预备停当。
果然见杨阳在前、颜笑在中、李原在后,浩浩大军,一径望庆州赶来。野利遇乞依照计策,放前头杨阳进了沟口,众人依旧埋伏。等不多时,颜笑、李原两队人马,陆续亦进去了埋伏地。
夏军这头瞅准了时机,野利遇乞一声令下,命人放箭。刹那间箭矢如雨,尽往宋军队中射去。宋军突然遭到伏击,军士中箭者不尽其数。众军大惊,忙摆开阵势迎敌时,野利遇乞引大军从山坡上一涌而下,顿时厮杀。
混乱中李原中箭落马,杨阳、颜笑被嵬名浪遇、诺移赏都截成两截,急切不能合在一处。因不是头,宋军从侧翼撕开一个口子,不顾严寒,涉水往泛水对岸逃去。
话说元昊、张元在山顶观战,有报说伏路拿得宋军探马一名,特报与主帅知道。便命叫搜。果然贴身搜得书信一封。视之,正是卢琳报与潘琦书信,元昊、张元相顾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