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潘琦在军中,见斥候来报,杨、颜、李三位将军大获全胜,庆州围解,野利等众全数败逃,特报与大王知道。潘琦大喜,命卢琳那头守好庆州,只等颇超往利一降,宋军趁势就拿下韦州。
潘琦按着原先的商议,使人去韦州查看虚实。探马回报:城上颇超往利已将守将全数退下,城门大开,城上已经竖起白旗。潘琦闻听则喜,依计便行。行至一半,斜刺里冲出一队军马,金盔金甲,不是元昊是谁?
元昊笑道:“元帅且住,杨、颜两位将军首级在此。”众人看去,果见旗杆上挑着杨阳、颜笑两个首级。原来野利遇乞认得李原,当路设伏时,故意命弩手朝李原射去。千矢万弩,尽向李原射去,可怜李原登时没了,尸首无存。军士一见主将丧命,皆溃散而逃。
那边颜笑引人冲出重围,引百十骑度过泛水,被野利旺荣引人拿获。杨阳兵败,在乱军中被诺移赏都那厮所擒。
事已至此,潘琦怒道:“少不得拼死一战。”忽小校报道:“大营内趁元帅外出,已被嵬名浪布放火烧了粮草和军帐,郝保义为保粮草被围杀,余者尽降。”潘琦大惊。
此时元昊下令放箭。混乱中潘琦中矢落马,白滔拼死保卫潘琦杀出。潘琦正惶急间,见李逸引两千人马从西北杀出。潘琦大喜,命合兵一处,往庆州而来。
背后元昊追赶潘琦甚急,李逸一马断后,把七环宝刀换做铁槊,大喊一声,引两千骑掠阵。冲杀一阵,见潘琦走得远了,亦撤。潘琦命人将辎重尽皆弃去,夏军争抢,得以逃脱。
那边厢庆州卢琳得知众将途中被围,急引人救护。行至半途,果然间见前方火光大起,杀声震天。正焦急间,斜刺里遇着野利旺荣截住厮杀,不消说苏奴儿趁势得了庆州。至此时卢琳人马也已脱身,听得潘琦消息,急忙来救,两便遇着又合在一处。
话说潘琦大败,引知州等千骑退回东京。元昊趁势得了庆州,欲取泾、原。张元道:“原州李培本事低微,这个容易。泾州却是不好取。”元昊问道:“此却为何?”
张元便道:“泾州乃是种世衡把守,此人洛阳人氏,终南山紫云真人种放之侄,字仲平。素与羌人作战,非潘琦可比。”元昊问道:“我欲取泾、原,军师可有良计?”张元笑道:“某有一计。大王若取,可如此行事。”
次日,夏军小校引二十兵卒,径来泾州,道种世衡道:“我家夏王有书信奉与将军。”种拆开视之,上道:“孤闻仲平有二妹,年已及笄,皆有国色。世之奇珍,理应配以当世英雄,他日眠于贺兰山下,葬身王陵墓中,传名千古,岂可流于荒冢之间,瘗于匹夫之手?今特求之,以结秦晋。”
种世衡命其稍候,转与参军韩颛商议。韩颛遂道:“那元昊只用五万兵马,杀得潘琦大败,得了庆州。趁势欲取泾州。如今泾州只有区区六千兵马守城,如何抵敌?只可将二位贤妹梳妆打扮,差人送至元昊帐前。那元昊好色,既得了人,自然大喜。看在妻舅份上,或可免了刀兵。”
世衡道:“事情紧急,子厚休要调笑。”韩颛笑道:“张元那厮好不识趣,竟用此等小计赚我。”商议已定,种世衡将小校斩首,将首级命从人携回。从人大哭,言种世衡不肯嫁妹,走慢些便要杀。元昊大怒。张元道:“主公休怒,待拿下原州,再做区处。”
原州李培敌元昊不过,将城门紧闭,在城中预备滚热油浆,火蒺藜、檑木炮石,急调床子弩炮手三百人,架数座床子弩并众弓弩手以备,元昊命人强攻,几番都被宋人射住,夏军人马损伤不少。
元昊在帐中,细作来报,说宋人见输了潘琦,又听说元昊与种世衡私相递书,于是见疑,于是将种世衡调遣保定,重新改派郭劝知泾州。元昊大喜,道:“先前打原州,怕种世衡引兵来救,孤特命野利遇乞西边驻守。如今改派郭劝,这厮胆小如鼠,有甚作为?如今将野利遇乞人马撤回,与我共同攻打原州。”
张元在庆州,见苏奴儿回来拨粮,问战事如何?苏奴儿具言宋朝廷换郭劝调种世衡之事。张元问道:“宋朝将种世衡调往何地?”答曰:“保定”。张元问:“大王可是将野利将军犄角之势撤回?”苏奴儿道:“那郭劝胆小如鼠,谅不敢救。李培坚守,原州城固,元帅久攻不下,特命将野利将军撤回。”
张元便道:“中了种世衡之计。消息散出去才几天,宋朝立刻就换人了。宋人做事,从来就没有这么快的!将军先行,我与浪遇将军随后便到。”
话说元昊攻城,不提防种世衡三路人马从背后杀来,城内李培趁势命人杀出,将元昊等人团团围住厮杀。元昊与野利兄弟杀散,夏人死伤无数,心内惊道:“中了贼人奸计!莫不成天欲亡我!”
正惊慌间,却见西南角上宋军纷纷倒扑,一队人马杀向前来,打着苏奴儿旗号。苏奴儿救了元昊并野利兄弟,护着元昊奋力杀出。
那边厢张元安排嵬名浪布并诺移赏都守庆州,自身引嵬名浪遇亦到,于种世衡后军掩杀。种世衡队中李庆骑马来战,骂道:“张元匹夫!怎敢背叛朝廷,失身於贼!速速下马受缚,尚可饶汝一命!”
张元叫道:“李大哥,为时晚矣!君不如随我去夏,建功立业,施展平生抱负,亦不枉活一世。”李庆大怒,挺枪直取张元。嵬名浪遇举刀便迎。张元叫嵬名浪遇休要恋战,只杀散便罢,稍晚便回。种、李人少,亦不甚赶。
元昊回到营中,点将人马,一共折损了两千余人,幸喜得诸将都在。元昊欲休整兵马,来日再战。忽急脚子传来野利仁荣消息,说辽人已经蠢蠢欲动,意欲趁便进图兴州。
元昊笑道:“此必是宋人无计,故而诈之。”正打算命人预备攻城呢,这边张元提醒道:“当初宋朝先遣使者入辽,然后才出兵伐我,对于战后的分割,这两家恐怕早有共识。如今大军在外,兴州空虚,不可不防。”因这个话儿,元昊心里面思忖说,若两家当真提前说好了,“若宋人不取,则辽人取之”这种话,他们未必没商议。更何况确实人马全都在南边,兴州空虚。
正说着间,忽又有急脚子报道:“广信军近日调动频繁,不知何故。听闻这话,元昊将眼睛看着张元,心内遂道:“莫非真有此事?”那头张元又说道:“我军粮少,若迁延日久,必为大患。再者兴州传来消息,不得不防”。于是元昊遂令大军撤回。夏军既撤,于庆州城烧杀抢掠,掳掠妇女,洗劫一空而去。
再说宋。潘琦兵败奔回,李元昊继进原、泾两地。有苏舜钦做《庆州败》一诗道:
无战王者师,有备军之志。
天下承平数十年,此语虽存人所弃。
今岁西戎背世盟,直随秋风寇边城。
屠杀熟户烧障堡,十万驰骋山岳倾。
国家防塞今有谁?官为承制乳臭儿。
酣觞大嚼乃事业,何尝识会兵之机?
符移火急搜卒乘,意谓就戮如缚尸。
未成一军已出战,驱逐急使缘崄巇。
马肥甲重士饱喘,虽有弓剑何所施。
连颠自欲堕深谷,虏骑笑指声嘻嘻。
一麾发伏雁行出,山下掩截成重围。
我军免胄乞死所,承制面缚交涕洟。
逡巡下令艺者全,争献小技歌且吹。
其余劓馘放之去,东走矢液皆淋漓。
道无耳准若怪兽,不自愧耻犹生归!
守者沮气陷者苦,尽由主将之所为。
地机不见欲侥胜,羞辱中国堪伤悲。
此诗一出,众人争相传诵,太后大怒。右正言刘涣又借机上书请太后还政,直接把太后惹火了,欲斩刘涣。幸吕夷简、薛奎力谏得免,太后罢刘涣为将作监主簿。
之前的时候,太后有意命晏殊任相。晏殊对此战不看好,不愿在任期打了败仗,因此出来上谏说,出兵宜去内宦监军,诸多不便。王用听见这个消息,于太后面前哭诉,口言晏殊欲杀之,晏殊任相这件事儿,就没成功,刘后让薛奎做了宰相,今日果然真的就败了!
宋军既败,太后问于夏竦道:“精兵良将,尽屯于河北,急调不得。今西北空虚,如之奈何?”夏竦一时间无计可施,遂问集贤殿校理杨秀。杨秀献计,命细作于兴州散布流言,就说大将山遇惟亮欲反,辽主耶律隆绪欲趁便取夏。一面叫博州团练使王德用引广信军佯动,并急传老将张齐贤、曹玮救应。
夏竦疑道:“王德用远在河北,元昊那边如何能信?”杨秀笑道:“伐夏之前,我朝曾经出使过辽人,夏人难免会疑心说,宋、辽对此次战后的分割,已有共识。元昊多疑,见河北一动,必信辽人有所为也。”计既出,元昊果信回兵。
王用又言元昊意欲与种世衡姻亲,种部又多人与元昊军师有旧。太后果然疑之,贬种世衡为鄜州判官,重新命郭劝领泾州。泾州百姓听得种世衡要走,皆扶老携幼夹道哭道:“俺们泾州虽处边上,得相公在此,诸羌多年不敢来犯。相公怎不体恤众人,如何便走!”世衡在马上叹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