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兴庆已经传来消息,说咩迷氏因为私造兵器,意图谋反,咩迷氏一族已全数被歼,咩迷氏同党之人嵬逋因事情败露,已投了宋军,咩迷氏之子阿理被捉之后也已沉湖。王亭镇起事这件事,如今已平复,叫元昊放心,兴庆这边已经无虞。
既然是王亭镇之乱已经平了,后方无虞,元昊遂就安心攻打瓜、沙。前些时候,元昊大军已经肃清瓜、沙外围的势力,继续往瓜沙推进了。肃州城成甫克成率领夏军前锋的人马,已经在赶往瓜州的途中。肃州、瓜州这两地,中间没有河流的阻挡,也只能凭借山险据守了。
不说别的,眼见元昊率大军打来,单单瓜州这一边,人马已成分了好几派,意见根本就不统一。按照军师宋庆融的看法,归义军应该放弃那些开阔地,让主力全力守护险要。
这个意见,朱淮、朱朝安不同意。为了此事,朱淮特意从神武寨赶到瓜州,当面与曹贤顺提意见反驳。在朱淮看来,文人只是嘴巴上厉害,听他们的,众人只能是节节溃败。听他们的,不许擅自抢夺百姓的财物,违反者论斩,结果怎样?东西好好得存下来,归义军确实没捞着,全都让李元昊夺了去!
辛辛苦苦为了谁?把辎重都完好送给了元昊!归义军里面,真的有元昊的友军呢!这可比野利遇乞的功劳大!
归根结底一句话:靠文人们根本他就不行,那帮书呆子能懂个屁!说什么放弃开阔平坦的地方,守护险要。如今到这个地步了,士气、军心才第一要紧,军士倘若习惯了撤退,后果只能是一退再退,不能听文人胡乱哔哔。
因为上面人意见不合,下面驻守的将军们,有的是跟随朱淮的,也有跟随宋庆融的,也不统一。因人手不够,管辎重的还兼管役工。民夫挖掘了一半的防御,因为夏军过来的太快,不得已只好又往后撤,先前的挖掘就白干了。
战场这边,本来已形成了统一的战线,因为左翼突然后撤,其他人只好也跟着撤。有些道路被夏军切断,消息没办法及时传送,被调动的人马去了东面,有时候战事都已经完了,白跑了不说,归义军本来已有的阵线,反而给丢了。
与归义军那头的混乱不同,夏军这边,李元昊那厮到了西边,亲自骑着马到处巡视。众军官与他汇报军情,元昊听见他们的请示,直接就点头或者摇头,有时候说一句简短的话,哪里要增加或撤掉防御,哪里需要多调拨人马,主次有分,简单明了,听见的立刻就飞奔去办。
李元昊一个人说了就算,没什么商量争论的。因为这样,夏军下面虽然也乱,到底大事是一致的,这就比归义军强多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军已深入瓜、沙的腹地,归义军对付夏军的战役,总算是渐渐地有序起来,然而留给瓜、沙这边的时间,已不多了,战事也打得愈发惨烈。为了抢夺一个要地,归义军和夏军两家的阵地和防御,挨得很近,经常是紧密接连在一起,以至于两家的军士,相互之间都可以看见。
昨晚还属于归义军的山岗,到上午可能就归了夏军。有时候因为右翼被夺,不得已只能把左翼后撤。因为归义军这边的增援,夏军刚刚到手的地盘,可能又被反夺了回去。
随着战事的继续推进,瓜、沙的情况愈来愈遭。这个时候,瓜、沙众军的守土的士气,反愈来愈炽,到处有归义军战到最后的一个人,最后全军覆没的传说。虽然是众军不畏艰险拼死守土,到底因为寡不敌众,粮草辎重亦转运困难,情势恶劣,只能是一步一步后退了。
因为夏军打来的缘故,瓜州城中反夏的民意,也愈来愈炽,瓜州城里的党项人,许多被众人当成了奸细,接连被捆绑捕捉起来。之前与夏人来往得近的,因为城内仇视的缘故,着急避祸,赶紧静悄悄蛰伏起来,要么就自动捐出来产业,或者帮归义军筹集资粮。
眼看着归义军这边人马,已愈来愈少,太过分散,夏军增援的反愈来愈多。处在这种状况之下,归义军压力愈来愈大,终于朱淮妥协了说,叫叫守军放弃开阔、平坦的地势,把人马全力去守护险要。
朱淮的意思宋庆融明白:因为前期部署的原因,如今反对朱淮的声音,已愈来愈大,朱淮迫于各方的压力,也只好同意据险而守了。转变策略之后的朱淮,为了鼓舞归义军士气,朱淮在众军面前发话了一番。
朱淮这一番发言,听得众军激昂踊跃,在军师宋庆融耳中听时,情况却是不同:到这个时候转变策略,倘若战事仍不如预期,就可以把战事失败的责任,一股脑儿推到宋庆融身上,证明他的意见不行。若是成功,那就是朱淮指挥得力,功劳则记在自己的账上。
看明白了这一点,军师宋庆融不肯继续留在瓜州。本来打仗的时候,在后面出谋画策的人就不少,前面的人马一向都急缺。宋军师借口夏军推进得太快,立刻向曹贤顺请示说,要求亲自去前面带兵。
瓜州这边,因朱淮和宋庆融两方争执,意见不合还没法调和,曹贤顺夹在他两个中间,十分难做。既然宋庆融自请出外带兵,曹贤顺这边也只好准了。为了军师的安全,曹贤顺将自己身边的近卫拨来,专一保护宋庆融。
眼看着夏军已愈来愈近,马上就要打到瓜州。连宋庆融那厮都到了前方,朱淮这边,也不肯在瓜州继续久留,立刻他也请示出战。
为了阻止夏军的进攻,朱淮、朱朝安这两个,都去了东面最前沿,分别把住阴山、狼山这两处,左右对守。阴山、狼山中间的道路,是夏军攻打瓜州的必经之地,两个人在山上设好了伏兵,只要成甫克成从这里过时,两边山上箭矢齐射,保准让夏军死伤惨重。
为防成甫克成引一队人马从山脚下上来,偷袭后方,两个人将阴山、狼山山脚下朝肃州一侧的山石斜坡一概铲平,弄成个直角,高度让成甫克成架上云梯也爬不上来,这就够了。
不消说瓜州军已经在山上埋伏好了,眼看着成甫克成前军已到,两边山上见时机已到,立刻放箭。夏军前军受此伏击,当路又无任何避处,登时损失不小。夏军又向前强行了两回,两回皆被瓜州军人马射退。
成甫克成眼看这里强攻不行,损失太重,遂令夏军准备突破两处山隘,给瓜州伏军予以侧击。怎奈朱淮和朱朝安两个人,早已将山脚铲平了,一架云梯爬不上去。
成甫克成见了这样,立刻命人调拨泼喜军前来,一面将两架云梯摞成一架,命夏军从侧面攻上两处的山脊,一面命泼喜军用旋风炮攻打对面的伏兵,配合登梯夺隘的夏军,就夺取阴山、狼山这两处。
虽然这也是个法子,只是这难度着实太大。硬攻上去,不消说夏军损失必然不小,然而去瓜州没有第二条路,成甫克成也只好硬取。
当日两军厮杀了一日,转眼入夜。因为第二日又要攻山,成甫克成提前预备,命五百前军趁着夜色,连夜挖出条壕沟来,直通阴山、牙山的山脚。为防瓜州军伏兵发现了搅扰,夏军用麻包装上泥土,摞在壕沟的边上,用来遮护瓜州军箭矢,从两头开始双向挖掘。
夏军挖壕有一半时,果然让山上觉察到动静,山上伏军急忙射箭。怎奈黑夜里目力实在太差,夏军又有麻包遮挡,瓜州军准头不是太高。山上守军见了这样,急忙重新又换做火箭,又往下射。不消说两边热闹了一宿。
次日天明,成甫克成也终于将两条壕沟挖通。有了壕沟和盾牌的遮护,夏军很快就攻到了两山脚下。成甫克成命泼喜军用炮石掩护,用五百前军首先攻到两处的山脚,然后将两层云梯都架设好,登时山脚下的云梯,都摆设的麻林也似。
随着成甫一声令下,夏军随即开始攻山。山上归义军见夏军攻山,立刻将檑木、滚石、金汁、灰瓶都砸下来,把许多夏军都砸下云梯,然而还有更多的人,重新又在往上攀爬。夏军中也有在使用扒城钩的,扒住山上树木的根须,在向上攀登。
另一边成甫克成用另一队人马,顶着盾牌,仍旧还从正面抢路。两边山上的瓜州伏兵,此时将阵型围成个弓形。一面躲避夏军那头飞来的炮石,一面需要往当路射箭,一面要提防攻山的夏军。
这一场仗,成甫克成硬攻了三日,损失了大量的夏军后,终于在第四日的时候,瓜州这边箭矢短缺,让成甫克成得出空来,有一队夏军攻上了狼山。夏军立刻将狼山山上西北角的的归义军歼灭,然后来围歼朱朝安。朱朝安人少,箭矢此时也即将用尽,因怕被围,朱朝安随即从狼山撤了,退去瓜州。
那一头朱淮因为朱朝安走了,夏军正从对面射箭过来,无法再射杀当路的夏军,再加上朱淮手中箭矢,此时也已用尽,朱淮不肯退回瓜州,立刻往神武寨方向撤了。既两军退走,成甫克成得了这处的关隘,夏军大军继续前进。
西线那边,曹贤亮打退了野利遇乞两次的进军,正巧近日大雨倾盆,河水暴涨,曹贤亮原先选好的驻守之地已被淹没,事先修好的壕沟壁垒,一时也就都成了摆设,只好在别处重新布置。野利遇乞不容曹贤亮在渡口北岸再站住脚,趁着涨潮的河水,夏军已经备好足数的船只,兵分三路,齐攻两河的渡口。
一时间夏军多似过江之鲫,一齐望渡口抢来。夏军的人数实在是太多,曹贤亮只有两千的人马,弓弩手根本射之不尽,西夏大军看着上岸。贤亮一马当先,指挥众军上前拼杀,重又将夏军右翼杀下水去。那头夏军左翼又纷纷上岸,合着夏军右翼一块,将曹贤亮众军重重围住。
危急时候,三危山援军及时赶到,欲救曹贤亮突出重围。贤亮遂就大声道:“身后便是沙洲城,没得撤了!”当日曹贤亮真就不撤退,三千归义军一同战死,只有少数的人马,退回了沙洲。因没了阻挡,野利遇乞趁机引兵至沙洲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