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得了瓜、沙之地,重新命乌伊多罗回黑水城,野利遇乞回天都山,命诺移赏都来驻守瓜州,元昊引大军班师回兴庆。眼见西夏大军渐次退回,诺移赏都重治城郭,在瓜州建了西平军司,重整顺序,重新又定赋税徭役,瓜、沙这边,总算渐渐安定下来。
那一头因野乜颇得破了药乜、麻女、连奴这三族,药乜甘罗一下损失了大部人马,无法自立,不得已遂就率领剩余的人马,投降了夏军。
却说辽国这一边,太后萧耨斤自立为太后已有数年。数年之间,萧太后擢用姻戚,广谋私利。辽国朝中的大臣,凡是让萧耨斤姊妹看上的,动辄便被杀妻强嫁。下面的人见了这样,也跟着他们有样学样,动辄便要抢人妻女,被抢的人还无处申诉,上下都弄得乱糟糟的。
不但萧耨斤母族之人皆提为重臣,朝中把持军政的,亦全是太后萧耨斤心腹,索性连萧耨斤家中闲人奴仆四十余人也被授为团练、节度使等职。一时之间,辽国邀宠献媚者升天,左右逢源者上位,满朝中沐猴而冠的不计其数,不学无术的车载斗量。
无功受禄的人多了,朝堂上免不了豪强为祸、贪鄙成风。众臣结党连营连群、营谋私利,还管什么百年之计。才能无用,满朝文武都是寻找到荫蔽靠山后,才能被进用。赋税沉重,狱讼不平,民怨沸腾,地方上百姓起事不断。当年几代先人不容易创下的繁荣景象,到此已一去不复返了。
辽国重熙元年,萧耨斤自封为仁慈圣善钦孝广德安靖贞纯宽厚崇仪天皇太后,萧耨斤追封祖父为兰陵郡王,封父为齐王,封弟萧孝穆为吴王、北府宰相,封弟萧孝先为楚王,北院枢密。祖、父、兄弟尽皆封王,萧耨斤合族把持朝政,权势灼奕,朝中旧臣实在不满。
处在这种情势之下,因为不满萧耨斤,朝中旧臣便联合起来,暗中去扶植耶律宗真,籍此对抗太后的势力。
眼看着宗真年龄渐长,说话念旧,悯怀先太后萧菩萨哥,提拔政敌,排斥萧太后的同党,不与萧耨斤一条心,萧耨斤渐渐心中不安,欲废掉宗真,重新改立自己的幼子,秦王耶律重元为帝。萧耨斤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随即与弟萧孝先商议此事。
说起来这萧孝先也算个奇人。当年大延琳起事时,占了东京,杀了户都使韩绍勋、副使王嘉、四捷军都指挥使萧颇得,囚禁了东京留守驸马萧孝先及其妻南阳公主。
萧孝先被大延琳困在城中几个月,这厮竟也能挖出地洞,让南阳公主替他掩护,自己趁机逃脱掉。时人夸奖萧孝先大风大浪里有急智,戏称之为“地洞驸马”。
耶律隆绪因为在大延琳这件事上,萧孝先只顾着自己先逃命,把个南阳公主给撇了,致她被害,本待直接将孝先问罪。危急的时候,幸亏其姊萧耨斤出来说情,又有萧孝先兄长萧孝穆带兵平定了大延琳叛乱,看在这两人面上,孝先才能免了这罪。
后来耶律隆绪病重,萧耨斤又将热衷政事的萧孝先找来,任命他为禁卫局总禁卫事,为扳倒皇后提前布局。这孝先果然不孚姊望,当真帮萧耨斤扳倒了萧菩萨哥,一战成名,自此被萧耨斤倚为谋主。
这事之后,萧孝先自恃功臣,在朝中说一不二,权势压人。趁着替萧耨斤出谋划策,干脆将朝政把在手里。一直以来,孝先欺负宗真年幼,十分不把辽主放在眼里,惹得宗真对他不满。
耶律宗真排斥孝先,将来太后百年之后,萧孝先必然下场不好,这事萧孝先自然知道,因此上一听说萧耨斤欲行废立这件事,萧孝先也立刻赞成。废帝这事,虽然说大,类似的事情,先前也不是没做过。
当年帮萧耨斤除掉萧菩萨哥这件事,就是萧孝先平生巅峰之作,至今想起来犹甚觉有味,更何况他当时只是个禁卫局总禁卫事,现在已经是北院枢密了呢。两个既然决定废帝,重新立宗真之弟、秦王耶律重元为新君,萧耨斤随即将此事告诉重元,命他准备。
耶律重元闻听萧耨斤要立他为帝,吃了一惊。朝中的重臣,大多都是太后的心腹,重元又有什么根基。因心中没底,重元急忙与舅父北府宰相萧孝穆商议问计。
萧孝穆听见这话,遂道耶律重元道:“此必是太后与萧孝先之计。此事若成,秦王则成二人傀儡,若是不成,秦王恐怕是要身首异处。”重元闻听此言猛醒。遂不动声色,将母亲所谋告知兄长。
宗真得知这个消息,大吃一惊,随即派心腹查问此事。谁知道不查便罢,一经查问,才知道太后借口宫中有人撞邪的缘故,急需要祈禳,命巫师鸣铃执箭绕帐歌呼,将宫中的近卫撤换掉,全部换成了自己的心腹,立刻就要动手。主管此事的不是别人,正是禁卫局总禁卫事耶律喜孙。
耶律喜孙宗真知道,他和萧孝先是一伙的,当年除掉萧菩萨哥,这厮这里面出力不少。今次废帝,这个东西又跳出来了,跟在萧孝先和太后的后面,也想着再建一次功劳。宗真虽性懦,他又不是萧菩萨哥,倒让这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就得手了!
宗真随即派出去心腹,扣住了耶律喜孙的老小,借着询问太后祈禳的事情,将耶律喜孙叫去问话。按照宗真的说法,太后宫中有人撞邪,这件事情不简单,必须要查问仔细了才行。
既然辽主这么孝顺,喜孙自然不甘落后,亦装作关心此事的模样来,口里回道:“太后怕邪祟扰了陛下,请了可靠的巫师驱邪,需鸣铃执箭绕帐歌呼。微臣认为,若近卫大惊小怪的,成效不佳,所以才换了可靠的人。”
听见这个,宗真笑着回他道:“当年齐天皇后在世时,你和萧孝先为帮她驱邪,也偶然发现了叛党的名录。”这个话儿一出来,吓得喜孙面色发白,急拜伏于地,冷汗止不住地上滴答。
重熙三年五月十五这一日,宗真推说今年天气热得早,邀母亲今年早早动身,两个一块去行宫消暑。就在数天之前的时候,萧耨斤想借助巫师驱邪的由头,趁机杀掉耶律宗真。谁知道事情突然有变:耶律喜孙那没用的,突然之间患了病。人手不够,在宫中行刺这件事,就没能做成。倘若在行宫做这件事,倒便宜了。
萧耨斤素知宗真柔仁好儒,自然想不到其中有诈。更何况耶律宗真不在宫中,更方便萧孝先、耶律重元行废立之事,若她不去反致生疑,也就答应宗真同去。
那边耶律宗真已暗中指使禁卫局总禁卫事耶律喜孙,命他将太后心腹禁卫都留值宫中,不使出城,耶律宗真却才与太后共同上路。太后一心在废帝事上,不肯与宗真走的太近,车驾远远的走在前面。
行至半路,耶律宗真突然腹痛不止,急忙命人停了行驾。太后因后面车驾突然停了,十分不满。初时太后认为宗真是故意装病,后来有人回报说,宗真脸色蜡黄,不像是装病,确实是不能再继续前行,医官已经在诊治了。若要是木不孤真病死了,大家倒也省事了。怕就怕这样不上不下的停在路上,倒连累萧耨斤跟着中暑。
因太后着急,宗真遂叫太后在前慢慢先行,自己病愈后就去行宫,与母会合。这话正合太后心意,萧耨斤正嫌弃宗事情多,不耐烦等他,既得这话,遂就与左右宫女和仪仗卫士投前走了。
眼看着萧耨斤走得远了,耶律宗真立刻回宫,随即派卫士召北院枢密萧孝先前来议事。萧孝先听见宗真有事唤他,也就到了。宗真看着萧孝先道:“早听说枢密能运筹帷幄,谋划无有不中。今日我请枢密来,是想你帮忙废掉太后,你有什么部署么?”
一句话惊得孝先脸色煞白、浑身筛糠,不能作答。耶律宗真不用他作答,立刻扣押萧孝先,又命总禁卫事耶律喜孙率三千人马,去行宫捉拿萧耨斤。
耶律喜孙遂问将太后如何处置。宗真心道:“杀子的人有,弑母的史上实在不多,不能让别人留下把柄”。既这么想时,宗真遂吩咐耶律喜孙:将太后直接用囚车押至庆州,不用回宫。
耶律喜孙领命便行。到了行宫,耶律喜孙遂就下令包围行宫,以防萧耨斤走脱。眼看行宫被围得铁桶一般,耶律喜孙随即就亲自引五百人马杀入。行宫中太后卫士不多,耶律喜孙将前面抵抗的杀灭数十,后面的人见势不好,也就缴械投降了。
没了卫士的阻挡,耶律喜孙继续向前。行宫中宫女内侍猝不及防,连连惊叫。耶律喜孙并不管他,直接闯入太后卧帐,将萧耨斤从卧帐中揪将出来,直塞入囚车,立刻就派人押去庆州,随后便与耶律宗真报信。耶律宗真见大事已成,趁着第二日早朝时候,直接将太后萧耨斤谋逆之事公之于众,遂就下旨,将萧耨斤直接废为庶人。
萧耨斤之事传将出来,朝野震动。耶律宗真安抚众人,一面将北府宰相萧孝穆之女萧挞里立为皇后,撤掉萧孝先楚王之封、枢密使之职,重新封舅父、萧孝先之弟萧孝忠为楚王,接替萧孝先北院枢密使之职。又宣示众人:谋逆之事,只是太后与萧孝先两人干系,其余人等全不知情,不予追究,先前太后、萧孝先二人所立官职掌权之人,仍旧不动,此事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