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人那头,元昊欲自立这件事,种世衡也已听说了。因立场事上,元昊使计,命人将一心向宋的蕃部族长拿得了几个,使囚车装了,要送往兴庆去治罪。
其中一个叫叶勒思多的叶勒族族长,当初世衡在白马川伏击李元昊的粮草辎重时,亏他报信。如今叶勒族遭到元昊的报复,情势危急,种世衡得到这个消息后,决计去救叶勒族长。
因为种世衡部署救援,召集众人商议时,其子种谔心中有疑,遂就问道:“此莫不是元昊之计,知道我们会去救人,故意引诱我们深入?”世衡遂道:“人心难得,和蕃不易。不容易有了这些熟户,若是我们见死不救,将来谁还能和宋呢。”
等到众人将营救之事定妥之后,随即便安排。种世衡已经打听好了:诸部族长的囚车,是两天后从青岗峡那条路过来,人数大约能有三千。种世衡亲自引两千人在北面山脊,和夏军大部正面抵敌,断了夏军前去之路。
西面水路不好走,一旦遇袭,夏军必定会往东绕路。等到彼等转路投东去时,种谘、种咏在岗上设伏,两个专一劫夺囚车,然后救出各部的族长。种谘、种咏行事要快,在夏军后队赶到之前,迅速将他们救出来的人,送去安边寨暂时安置,然后由安边寨撤回环州。种谔引五百人去白马川西口埋伏,以备应援。
营救各部族长的事情,种世衡这边才安排好,当夜又有消息传来,说夏军似乎听到风声,已经提早动身了。因怕误事,世衡来不及再等后队,立刻率前队就出发了。
世衡时间赶得紧,出安边寨时已经是戌时。前面哨探的人回来,捉到一个夏军的急脚子。据此人消息,夏军此时正火速行军,大约在后面四十里处。种世衡需要赶在夏军前头,占了青岗峡南面的山脊,然后修筑好防御。此时容不得耽搁,世衡随即命前部急速行军,以免耽误了伏击。
幸而众人赶到的及时,等到宋军到达山岗上世衡,夏军的人马尚没有过去,世衡急忙命宋军埋伏。宋军设伏之后不久,那边厢夏军已渐渐露头,随着距离愈来愈近,已经能看到囚车了。
随着世衡一声令下,山脊上两排宋军齐出,一阵弓箭射过来,夏军措手不及,当下溃败。见势不好,夏军果然没有强攻,立刻掉转头投东面去了。
东面伏路的人马,便是种世衡第三、四子种谘、种咏。种谘、种咏见夏军到来,左右齐出,把夏军杀了个人仰马翻。当不得宋军两次的伏击,夏军急忙撇了囚车,往后逃了。种谘、种咏立刻上前就把囚车夺了。众人尽速砸开囚车,当即把众酋长就救了。此时种世衡亦已赶来,见种谘、种咏救了众人,大事已成,众人遂就欢喜了要退。
因世衡要退,内中叶勒部族长叶勒思多急忙告诉世衡道:“我们叶勒部一族男女老幼两千多户,被夏军扣押在白云山北面。明日夏军得到消息,知道我被救走了,恐怕叶勒一族都要被杀,还望知州救一救。”
这事众人倒没有料到,提前并没有预备。再者说去白云山营救人马,已经深入了夏境,比不得才刚劫囚车,更危难重重,一旦被困就危险了。诸将一时没有了主意,都面面相觑,只等种世衡发话。
有些时候不担些危险,不能救人。干系到这么多人的性命,不是个小事。世衡闻听叶勒族长这话,略一思忖,也就允了。当即吩咐,叫种谘、种咏将其他族长仍旧带回安边寨,做好防范,一并就抵住后面的夏军。其余的宋军,随世衡一道去白云山搭救叶勒部。
此时已经是入夜子时,天色漆黑。按照世衡的意思,兵贵神速,趁着夏军不知宋军去救叶勒部这件事,火速行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趁着乱时,立刻将叶勒部人马救回。
众人依照知州的安排,飞也似往白云山方向赶去。宋军的人马,都列队向前,几队人马依次而行,叶勒族长熟悉地形,引五百骑军在前带队,后面是步军。按照世衡的安排,种谔、种谊这两个,引五百人,赶去白马川西口埋伏,倘若大部有什么不测,他两个也好随时救应。
当夜宋军急赶慢赶,为谨慎间,这一路上,都有探马在前面哨探,随时将前面消息报回。今次不比往常时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本来世衡走在中间,因不放心,世衡将事情安排完毕后,急忙策马去叶勒前队。
果然是预感不详必有因。等到世衡赶到前队,便知道晚了。前面白云山山脊上,乌丫丫一大片的全都是夏军。这厮们抢一步先占了险要,已经做好了隐蔽,只等着宋军自投罗网了。这些人黑夜里埋伏的甚好,居然瞒过了探马,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这个时候,宋军正处在一凹地,周边无有什么遮蔽。趁着此时天尚未亮,夏军的视线不够好,世衡遂叫众人准备,合适时便就突围。
夏军并不着急进攻,看他们火把的模样,已经将两翼伸长至半圆,势要包抄。月亮下种世衡遍观周围,只见右边有一块山岗,岗后的空地,可供宋军暂时遮挡。世衡随即把强弓硬弩都设在右侧,只要山岗上夏军发难,随即就射。然后将全部人马尽数右转,一队一队渐次出发,全都撤去山岗的背后。
此时天色已逐渐亮了。宋、夏两边的人马,已经能看得更清楚了。眼看着宋军最后一队的人马,要撤去岗后,山上夏军急发难起来,将箭矢一齐射将过来,宋军急忙将盾牌遮护,迅速右撤。
此时夏军的人马,已经完成了半包围,东北、东南和正东,三面的夏军,马上就要围攻过来。眼看着夏军大部齐压上来,宋军的伤亡逐渐增多。情势紧急,不能让他们打在网里。叶勒思多悔恨带众人进了陷阱,遂自告奋勇,要带一队骑军转去南侧,与种世衡人马形成犄角,扩大敌军的包围,分散夏军的兵力的压迫。
这个时候,白马川川口的西面,伏路的两个少年将军,此时从草丛里露出头来。一个便道:“你听见么?声音不对,厮杀声似乎没到白云山北面那么远,而且你听,声音是从几个方向同时传来,多时又不见探马回报,莫不是半路上遭到了伏击?”
另一个听见兄长这话,也抬起头来仔细听,急忙便道:“真的,是声音不对。”原来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种世衡第五子种谔、第八子种谊。
种谔便吩咐种谊道:“事不宜迟,你速去金汤寨请求援军,恐怕我们人马不够。”种谊闻听喏一声道:“末将得令,一切但听五哥调遣。”说毕便上马投东走了。种谔人少,不敢直接走大路,只绕路而行。
那边厢慕恩吉甫在西面把守,以防宋军从西面逃脱。然而主场是在东面,由夏军自己做正面的攻打,其余众人只是辅助,只做做样子,三千两银子谁给他真干。
偶尔有几队宋军的溃卒从这里过时,跟着慕恩吉甫一块埋伏的后生,不忘了职责,慌忙便射。慕恩吉甫见了这样,气得去他脖子后面给一巴掌,骂那厮道:“败家羔子!箭矢不用去花钱买么?由着浪费!”几次下来,众人索性连弓箭也懒得射了。伏在那里啥都不干,众人实在是憋闷得很,几乎在草丛里睡着了。
正埋伏间,忽然来报,道背后有一队宋军来袭。慕恩吉甫听见这话,咒骂一声,随即把旁边打瞌睡的打起来,命众人赶紧结阵抵御。
才待迎敌,对面领头的那个人,挥着手儿高声道:“那边不是我姑父么?!”听见这话,慕恩吉甫急忙看时,可不就是种谔么!那边厢种谔已经跳下马来往这里跑了。几年不见,种谔个头又高了不少。十五岁年纪的少年,已经很有些大人样了。
说话起来,慕恩此时才知道,此次他们伏击的宋人,是种世衡。慕恩于是便气愤不已:亏的是提前知道了,不然险些就打了亲戚!
不过话又说回来,慕恩又不是不知道世衡能值多少钱,之前有人出过价,即便只是辅助伏击种世衡,少了三万两没人干的。天杀的兀二,到底心黑,少说也有三万两银子,才给他区区三千两,打了一手的好算盘,真他娘会算,他是在把别人当猴耍呢!
既然慕恩提到了兀二,种谔突然想起来有话说。才刚种谔绕路时,当路捉到一个俘虏,搜身时发现了一封书信,才知道这人是兀二族长与夏军送信的心腹。拆信看时,却是兀二族长告发慕恩族族长慕恩吉甫,说他家有宋人家眷,特告知与李元昊要讨赏钱的。
听到这个,此时慕恩才想起来:李元昊为了肃清边上向宋的蕃部,故意许以重赏,让各部族长互相告发。
不经意让种谔知了底细,知道他慕恩吉甫这个老打猎的,差点让兀二那耗子给耍弄了,此时慕恩又羞又气,当即上前,亲自将与兀二送信的俘虏给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