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煦心里是这么想的:王世基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只有展昭一个人去,只怕不稳。有了这个阴阳先生,在旁边一说,商议的事情便八分了。韩煦这头,还有些事情与折继祖交代,急需要走。因此问了那个先生的状况,谢毕,韩煦拽着崔起就告辞走了。
说起来如今折家军的情况,实在算不上有多好。折氏本族仅三百余人,全靠着朝廷的俸禄供养。跟随他家的蕃部虽多,又无俸可领,除了战时应召以外,众人还需靠农牧勉强度日。猛将张岊因伤病复发,在数年之前就已经过世。
不久之前,知州折继敏又病逝,由继敏弟折继祖继任府州的知州。折继祖初掌州事不久,对许多的事情不熟悉,要需要时间去磨合。再又摊上王世基这么个上官,行动掣肘,实在是令人感觉不快。
却说韩煦到了折继祖处,把马洪一行人已过了黄河,打算运送辎重进城的事情,就说了一遍。如今府州被重重包围,如何安全把辎重运进来,是个难题,众人对此商议了一番,有人便道:“府州城东南是个水门,夏军没办法包围此处。若是趁他们不注意,将一批辎重从水路运送,也是个办法。”
听见这话儿,也有好几个赞成的,有人便出来问疑道:“之所以夏军不注意这里,是因为东面全都是悬岩峭壁,就算是空人,往城中攀爬都不容易,更何况携带辎重粮草!一不小心,就能失足。这季节掉进黄河就完了!”
这时候有人提议道:“东面城墙的高度,大约有四丈。不如这样:咱们连夜打造批铁钩出来,准备好四丈的绳索。然后将辎重粮草都装入麻包,再封上口儿。让外面提前准备好船只,趁夜色划到城墙底下,这样人就不用下船,直接就可以运东西进城。”
这主意所有人都同意,还有人出来补充道:“辎重是一件大事情,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为了掩人耳目时,不如这样:到时候咱们分兵两路。一路用船只装载了辎重,从东门过来。另一路携带小部分辎重,直奔西门,将夏军的人马吸引到西面!”
当下众人商议已毕,韩煦遂不在城中耽搁,与崔起一块儿又杀出城去,将事情说与马洪知道,一并准备、安排船只,以便从水路运送辎重。
韩煦、崔起出城后,半路上遇到展昭的人马,韩煦把府州城内的事情,一一全都与展昭说了。韩煦不忘了叮嘱道:“你进了城,不要着急见王世基,先去城西城隍庙旁,找到那个李先生,让他帮忙。三千的人马,必须要全部借出来!”展昭遂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记住了。”
眼看着韩煦、崔起走后,展昭又杀进了府州城,找到了那个“李铁口”,李铁口那边也答应说,今天可以帮这个忙儿。他让展昭先过去说,等时间差不多了他就过来。
跟韩煦、崔起之前一样,展昭过来求见的时候,王世基也是磨磨蹭蹭的,迟不肯见。展昭等得不耐烦,把几上的奇珍拿起来,把玩了几下,只听见“刚啷”的一声响,那个东西便掉在地上,跌了个粉碎。展昭立刻赔罪道:“抱歉,抱歉,一不小心失了手,值多少银子?在下必赔!王相公那边忙完了么?等他过来了我便赔罪!”
东西跌的底下人心疼,忍不住跑去告诉王世基道:“相公赶紧去见见吧!那厮把‘千峰碧’打了一件,胳膊肘碰掉了油滴盏,又把那曜变天目盏盯上了,小人们害怕再跌碎了,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王世基这厮心疼东西,也就同意见面儿了。
当下两边说话起来,展昭把马洪大军过了黄河,眼下反攻急需要人马,所以过来借人的事情,就说了一遍。王世基不太愿意道:“如今府州城被围甚急,三千的人马需要守城,下官实在腾不出手来!”
展昭又道:“其实不瞒相公说,我们这次的目的,除了协助反攻以外,也需要往城内输送辎重。我这里有一封马招讨的亲笔书信,望相公看在马招讨面上,把三千的人马借一借!”世基又道:“既然马招讨下了令,我拨一千人给你。府州如今情势危急,我这里不能没有人马守城!”
展昭立刻争执道:“当初招讨开拔的时候,枢密院下令,命马招讨统管此次府、麟的战事。沿途所有的人马,全部听由他调遣。为支援这里,连绥德、晋宁、岢岚等处的人马,也都应召纷纷赶来,相公何惜这两千人!”
王世基道:“朝廷既让我勾管府、麟,我必须负起责任来,不能让府州有任何闪失!把三千人马都派出去,听他指挥,万一城内有闪失,这个责任谁能担?回去你与马洪说,这件事情恕难从命!”
正在相持的时候,外面有一个主管进来,附耳跟王世基说了几句,旁边的展昭心内道:“看他们神色,这必是李先生赶到了。”这个时候,世基便就发话道:“指挥先坐,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急需要处理,你等我办完事回来说吧!”
也不知李先生说了些什么,等到王世基回来的时候,展昭再问,三千的人马他就肯借了。只是这厮再三叮嘱:三千的人马只是暂借。一旦把粮草辎重运进来,人马必须要立刻归还。这个话儿,展昭便替马洪做主,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等韩煦、崔起回来的时候,另一支去了麟州的人马,已经早一步回来了。说起两边的情况来,府州这边的辎重,缺失严重,急需要填补,麟州这边情况能好些,仍还能坚持一段的时日。
如今渡过河来的宋军不多,因为天气的原因,路途难行,许多人马仍旧在路上。夏军在人数上仍占优势,因此这一次送辎重,只能暂时去送一处。马洪当下就决定说,把辎重先给府州城送去。
韩煦、崔起两个人,把府州的提议说出来,众人立刻就开始安排。为谨慎时,这次运送辎重的事情,分两拨人,分别由韩煦和崔起两个人指挥。为了配合他两个,马洪拨出五十条船来,供他们使用。
当下众人这么安排:第一拨军士由韩煦率领,这边一共有二十条船,趁着天黑当先出发。众人避开夏军的耳目,由港汊芦苇的水路,慢慢找机会驶入黄河,然后再转去府州的东门。
等到走了韩煦这批,后面崔起是第二拨,亦率领后面的三十条船,再次由港汊进入黄河,然后转去府州的东面,也就把辎重运送进城。
陆路那头,由展昭率领三千的禁军,亦携带几十车的粮草辎重,从西门打入府州城。本来这一路就是疑军,为的是将夏军人马吸引到西门,以便于东面那头行事。当下众人计议已定,随即就准备行动了。
三更时分,韩煦的那一拨已准备好了,将辎重全都装载上船。韩煦率领麾下的人马,立刻就出发。在夏军的眼皮子底下经过,众人不敢点亮了火把,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在河沟港汊沿着水线,转去黄河的入口。
因冬日港汊的水太浅,大晚上的,芦苇深处又视线不行,在这里行时,不时传来船底碰撞的声音。众人为免声音让蕃人发现,只得小心了徐行。
不容易过了一个半时辰,眼看就要入河的时候,突然见远处有几点亮光,众人急忙停下来看时,却是一支夏军的骑军,正在沿河两岸边巡哨。一见这势,韩煦急忙在芦苇丛后面蹲伏下身来,又示意众人都矮身隐蔽。
这个时候,展昭那头准备好了,已经率众出发了。西面的夏军得到了消息,立刻策马去四处传信。韩煦看见的这支人马,得到了西边的消息后,立刻就赶去驰援了。他们一走,韩煦众人立刻出来,又继续赶路。
为免展昭被重兵包围,东面韩煦这一路人马,能够利用的时间不多。两拨的船只,要及时将辎重运到东门,路上就必须要加快速度。说不得众人加速前进,将船只飞也似往东门驶去。
不容易从水路到了府州的东门,但见天高月小,城池险峻。夜里风大,擦着悬崖边怒号起来,船只在水里面一漾一漾的。城墙上守军听见了信号,马上就有几颗脑袋,从城墙上面望下来。此时张见了下面的人马,立刻从上面垂下来几十个铁钩。
本来以为事情能顺利,谁知这时候又突发了意外:因为城墙不是直的,中间有几处不小的斜坡,这样一来,长度就不止四丈了。铁钩上麻绳不够长度,与船只隔着段不小的距离,一时之间急够不着。
众人又重新看了地形,忽然又发现一件事:距头顶一丈多高的位置,有一片荆棘,阻碍了辎重通行的路线。就算守军把麻绳加长了,往上面拽时,也能卡在荆棘的地方,根本他就拉不上去。
处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是下面的这些人,从船上下来,用人力爬上这一段悬崖,绕到荆棘的上面后,然后把辎重挂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