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时,韩煦就立刻亲自下船,带头去爬这一段悬崖。此时已经是入冬的天气,野外寒冷。尤其到了晚上的时候,没了太阳,北风怒吼,吹得人身上没一点热气。悬崖上风大,再加上月色也不是太明,一个不稳,立刻就有坠落的危险。
为安全计,宋军在腰上缠好了绳索,用人力在悬崖上凿出条运输的路来。在寒风里面做这件事,众人手指几乎都冻僵了。
展昭那头,才刚出发了没多长时间,夏军哨探的便得到消息,立刻上报与没藏讹庞知道。一天的时间,宋军许多路人马,不顾夏军的重围,多次出入府、麟两地,简直视夏军如同无物。
如今西面那一路人马,携带着辎重又要进城,简直把夏军太看得扁了。为这事没藏讹庞传令下去,叫夏军立刻来一个合围,务必将这路人马歼灭。
神勇军这边,成甫克成正商议军务,突然有人来传令道:“有消息说,宋军有辎重要送往府州,国相有令,叫都统立刻调拨人马,力图在半路上将宋军歼灭!”
成甫听见了这个话儿,立刻就道:“这是哪个给国相出的主意?咱们只要守住了府、麟,在门上把守,就可以坐等着猎物送上来。大晚上的出去围歼,那得动用多少的人马?!城内有状况怎么办!”
这时候来人便小声道:“其实不瞒都统说,今夜宋军运送辎重的人马,只有府州这一路。你在城池下蹲守了,把功劳都建了,让祥佑军那边怎么办?!总得让人家一个机会!”因这个话儿,成甫克成便冷笑骂:“他李殷懂得斡旋、拍马就足够了,用得着建什么功劳么?”
虽说对李殷和没藏不满,既然国相已传令下来,成甫克成那个厮,除了抱怨几句外,该做的事情也得做,只好配合去调拨人马。过没有多久,府州周边的多路夏军,已经先后得到了消息,纷纷从各处往这边赶了。
为了给东面的人马多留些时间,知道了夏军赶来的消息后,展昭开始并不是太急。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展昭为了探明形势,甩掉这几路追兵,也立刻派出去几路的探马,叫他们立刻探明周围的情况,然后回报。
等到探马回来后,按照他们回报的消息,西北、西南、以及正东,这三个方向,全都有夏军往这里赶来。展昭把地图取出来,在火光下一一比对着细看。这个时候,展昭正走在队伍的中间,这三千人马领头的营使,正在队伍的最前面。
展昭催马赶到了前面,问营使道:“谢营使,你是府州的老人了,你说说看,东北方向那个空隙,是不是他们故意留出来的?那里有适合伏击的地点么?”谢营使道:“往前二十里有一块狭地,那里也确实适合伏击!”
展昭立刻商议道:“咱们不能再继续走了,直接调头往西吧!”谢营使道:“辎重已经被夏军盯上,今晚倘若送不过去,我怕以后就更难了!说一句实话:招讨有令,硬仗俺们不怕打!”
展昭便道:“打不打的,让人马暂时停下来,咱们商议妥当了再说。”当下谢营使命众军停止前进,都原地待命。为头的几个都下了马,聚在一块儿开始商议。趁这个空档,展昭低声跟谢营使耳语道:“其实不瞒营使说,咱们这一路只是支疑兵。第一要务,是跟那些夏军周旋,保存实力。”
谢营使道:“如今已出了府州城,被马招讨借用过来了,三千的人马该怎么调遣,我没有异议。指挥是招讨指派的人,你怎么说,我们这些人就怎么办!”
展昭便道:“都是为了国家出力,没什么‘指派’不‘指派’的。神勇和祥佑那两支人马,营使打交道次数多,对他们的路数也熟悉。今夜这仗,还指望营使指挥呢,在下愿全力配合营使!”
当下商量了一番后,谢营使和展昭两个都认为,处在当前的情况下,宋军有必要调头向西:西面有密林和山峦的遮蔽,可以暂时抵挡住追兵。再加上宋军多数是步军,跟夏军的骑军比脚力,根本不行。在密林和山峦这样的地形,骑军的优势就没有了,反利于步军。
东门那头,眼看着崖上的道路已经凿好,头一拨的辎重,也已被被守军勾入城去,后面崔起带领的三十条船,这个时候也赶到了。
崔起那一行人马,刚刚过来,并不熟悉悬崖上路径,一不小心掉下崖去,不是个耍处。因此韩煦不着急撤,叫崔起率人马赶去西面,吸引一部分夏军过来,缓解展昭那头夏军的压力。后面那三十条船的辎重,也仍旧由前队送入城去。
随着耽搁的时间加长,夏军第二拨巡哨的骑军,这时候又该过来了。韩煦叫刘进等人在外围警戒,前军这边再加快速度,抓紧往城内运送辎重。眼看着第二拨辎重已渐渐入城,崖上的宋军,此时多数已下来了。
韩煦心细,为防夏军从这里进城,想着把悬崖上凿出来的痕迹抹掉,然后再撤。这个时候,不知是哪个踏落了山石,一块大石滚下来山崖,“扑通”一声坠入了河中。声音忒大,在这种夜里,老远儿就有人听见了。
夏军巡哨的速度快,因听见这边的声音不对,立刻沿河岸赶过来了。韩煦一行人才待撤,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夏军不耽误这个机会,立刻将一阵矢雨射来,悬崖上剩下最后的几个宋军,登时有好几个中了箭,纷纷坠入河流之中。韩煦为防被射成了刺猬,亦带着箭跳入黄河。刘进一面指挥着宋军反击,一面下令叫紧急救人。
夏军突然来袭这事儿,府州城东门上那些守军,已看见了,立刻他们也开始反击。一阵矢雨过去后,夏军那头被射倒了无数。剩下的人见势不好,撇下十几具尸首,匆忙就撤了。
暂且不说府、麟这边。辽国那头,包待制、沈括这一行人马,与辽国的会谈已有些时日。眼看着会谈已有些成效,双方基本上快谈妥了,这个时候,宋朝突然得到了消息,说没藏讹庞也派出来使者,也已经赶到中京了。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包拯、刘涣、沈括等人马,都不在驿馆,剩下最后的这几天,众人要抓紧促成和谈。建安驿里面,除了几个内监、书记,只剩下瀚海这几个人。
此时阚海得到了消息,立刻把麾下指挥使杨斌叫来,吩咐他道:“你立刻带几个妥当的人,把这拨夏人给盯住了。一有事情,立刻就回报!”杨斌便道:“营使放心,我现在就去!”
眼看着杨斌出去后,指挥使武文成又回来了。一回来这厮就瘫倒在椅子上,伸手儿拿过来一盏茶就吃。阚海见了便问他道:“怎么潘阳没跟你一块回来?城外的人马情况怎样?有没有异常?”文成闻听便笑了道:“营使使唤俺们就算了,潘阳刚刚从左厢调来,营使就驴似的使唤人家,这样好么?!”
阚海立刻骂他道:“你别抱怨,我怎么‘驴似的’使唤你了?咱们来这里不是闲耍,为了会谈,连待制他们那班文臣,都一连多日不眠不休,你们多干点能累坏了?”文成立刻赔笑道:“不敢抱怨,只是说一句闲话!你把出营使的架势来,怕了不说了还不行么?”
阚海也就对他道:“才刚来报,说夏国的人马也来了中京,这个时候,他们来了岂能有好事?!我让杨斌去盯着了,你们也给我警惕些,别让他坏事!”文成立刻回复道:“本来我打算睡一觉,睡完了替换潘阳呢。既然这样,我去拿上几个包子,现在就走吧!”
阚海把文成那厮叫住,把一张画满了标记的地图,塞到他手里,叮嘱他道:“划红线的那几处,你们都给我好好盯紧了,这几日万万不可大意!”文成便道:“这个差事办完了,回去营使得请俺们酒吃!”
武文成那边前脚才走,突然驿馆又有人来报道:“外面周行老有事情求见。”阚营使听见了这个话儿,立刻把手上的公务停下,叫人把周行老请进来。
这个“周行老”不是别人,正是东京药行的行老周家裕。说起来周家裕这个人,此人年纪已过了五旬,最近虽然眠少事多,精神比年轻人却更强百倍。一旦他做起事情来,简直都不知道怠倦。
说起话来,此人也是个传奇的人物:早年的时候,周家裕父母双双早亡,是贫寒出身。从药坊里火家开始做起,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主管。主人家见他肯吃苦,为人做事也精明,于是便将他招赘在家。自从他开始掌家后,买卖愈来愈做得大,三十年间,从遂州做到了整个川蜀,然后由川蜀一直做到东京,然后由东京又做到辽、夏、吐蕃、鞑靼、高丽。
这一次跟随包待制来辽,周行老出的主意不少。前不久辽国参市的这出戏,很多处是他在出谋划策,安排布局。甚至在待制与辽人的会谈事上,这厮还派出过两个主管,扮做书记,在商事上帮忙做预估、推算。
之所以周行老专程过来,不为了别的,有一些事情要面见待制。阚海回复他说道:“行老今天来的不巧:待制他们一行人,去了宫里仍没有回来,先吃杯茶。有什么事儿,容我转告与待制吧!”
周行老问道:“待制出去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何时能回来?”阚海摇了摇头道:“这几日会谈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不眠不休的,何时能回来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