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一看见这情形,一哄都笑了。有人站在那里道:“当初苏兴的大哥跟我说,苏兴小时候有些呆,经常能掉进同一个粪坑,我还不信,如今真信了!炸了水缸这种事,他还真能干出来!”
邓禹便道:“听说过‘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么?司马相公的灵感,就是从他俩放鞭炮炸水缸上面来的!”有人立刻询问道:“司马光不是秦朝时候的人么?择友不行,让兄弟挖了他膝盖骨。一个不能站的人,为什么要砸缸?这话儿怕不是乱编的吧!”
还有一个反驳的道:“什么秦朝?人家司马光是汉朝的!被汉武帝处了宫刑了,挖个屁的膝盖骨,还‘挖膝盖骨’!”有一个不明白什么是“宫刑”,被人凑耳朵边说了几句,立刻知道了便嚷嚷道:“按他的意思,宫里面伏侍的那些人,全坐着四轮车伏侍官家,图四个轮儿跑起来比咱们两条腿的快!”
邓禹便骂他们道:“人家那是‘司马迁’,写《史记》的。我说的这个是‘司马光’,是跟包龙图关系不错的一个知州,你们都歪到哪儿去了?赶紧回家多看看书,别丢人现眼!”
邓禹白白说了一通,还有不明白的道:“宦官不是做监军么?怎么也可以当知州了?给包龙图说说赶紧弹劾,让赵官家撤了他的职!”
苏兴、文成怕被人笑话,不肯在外面多停留,立刻要进屋。两人正急着往屋里钻时,玉堂急忙喝一句道:“你两个脏猫往哪里去?我衣服你们穿不了!”这话儿根本没叫住人,那两个跑得更快了。
见这个情形,展英急忙跟上来,在后面帮着他们张罗。说不得有仆从抱过来好几个包袱,里面有展昭的衣裤、鞋袜,叫他们找着合适的好穿。
文成、苏兴这两个厮,因为着急换衣服,把包袱全都打开了,乱翻了一通,把好的自己藏起来,剩下不好的留给别人。
文成仗着块头大,把几件好看的全抢走了,怎奈一上身就不行了:因为武文成个子高,足足九尺二寸的个头,穿上展昭的裤子,太瘦了绷得紧紧的不说,还露出截小腿,一坐下连膝盖都露出来了。还不敢动,害怕动作一大了能裂开。因他脚大,脚后跟根本就下不去,只能勉强用脚尖沾地。
苏兴立刻乐了道:“你这是下海捕鱼呢?我就说不行!一个傻大个,就别猴儿戴帽子冒充人了,赶紧把花的脱了给我,你穿那件黑色的!”文成便道:“老爷就是要下海捕鱼,有本事你抢啊!能抢过去,我就发慈悲让给你!”
因两人迟迟不出来,外面有人忍不住道:“就换件衣服,又不是出嫁,怎么还梳妆打扮起来了?”另一个道:“鬼知道他们!可能在光着抢裤子吧。”因这个话儿,立刻提醒了白玉堂,怕里面那两个乱翻东西,玉堂立刻跟进去看了。
才一进去,就看见一个把被衾裹在身上,口里面道:“小美人,献一支舞给大王我看看,跳好了就赏你条裤子穿!”另一个把裤腿系在脖子上,朝前面伸出一只手来,说话带着哭腔道:“三天没有裤子穿了,可怜可怜你老汉吧!”地下有几个伏侍的,一个个全都笑弯了腰。
玉堂便骂文成道:“闹什么闹?给你一双能穿的鞋,赶紧滚回家换了再来!”接着又骂苏兴道:“叽歪什么?你脖子上那条不能穿?给我从床上滚下来!谁让你上去的?!”
等众人从房里面出来时,杨斌几个人已回来了。一回来杨斌就连连抱怨说,积雪太少,没有办法,狮子只能做两个小的。众人急忙去看时,果然小厮在后面抬着,大约猫大的两个狮子。大小不论,这狮子还真是有模有样的,看着确实像那么回事。
听见了许多夸奖的话儿,杨斌于是得意了道:“说一句不怕自夸的话:就这个本事,你们没一个能赛过我的!”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不满,立刻有人挑刺问:“既这么好,那你说说,两个狮子哪个是公的?哪个是母的?”这事儿杨斌倒没有想到,对此犹豫了一番道:“大的是公的,小的是母的。”
另一个继续问他道:“这两个狮子,一个头大的,一个身子大的,那么哪个更大呢?”才刚的话儿,杨斌突然反了悔,又改口道:“没有母的,两个狮子全都是公的。”众人仍旧不饶他,又接着问道:“两个公的谁说了算?打起来的话,哪个能被揍得趴下?”
这些事杨斌怎么能知道?雪塑的狮子又不是活的!杨斌懒得再去理这帮挑刺的东西,只管叫人将狮子放在后门的门口,对玉堂道:“这下好了!有这两个神兽做门神,明年你就转运了!”
眼看天色暗下来,外面都冷了,众人重新回厅里坐着。因文成家去换衣服了,苏兴也觉得衣服不合身,也想回家去换了再来。这时候有人提醒道:“苏兴你来回跑什么?今年不去抢头香了么?”
抢他个屁!去年是因为有事情,怕被裁军,因此不得已才去的,为这事几乎冻了个半死。
今年又没事儿,放着暖和的被窝不睡,哪个吃饱了遭那个鸟罪!展昭也劝道:“苏兴你吃了晚饭再回吧!就差这一会工夫么?”
怎奈苏兴这个厮,因为过节,点心吃的有些多,身上比平时就肥了不少。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太紧,有些憋闷地喘不过气来。晚上再一吃了饭,恐怕衣服都能被涨裂。因此苏兴不听劝,一道烟跑回去换衣服去了。走时这厮还再三叮嘱,叫众人一定等着他回来。
一出门苏兴就飞奔起来,可惜街上的行人还不少,人丛里根本就走不快。四下看时,路边正有家成衣的铺子,苏兴心道:“我何必死心眼回家去换呢?在这里买现成的不更便宜!”想到这时,苏兴立刻就进去了。店铺里女主人看见有客人,立刻从与人闲谈中抬起头来,停了她嗑瓜子的嘴巴,上前来招呼。
这家女主人嘴巴快,根本听不见苏兴的要求,口里只管招呼道:“你这小哥年纪轻轻,模样又不丑,这身上穿的都是些甚么?忒不时兴!听我的话儿,给你挑几样出色的行头,管保东京城里的小娘子,看见你都要围过来喝彩!”说毕拽出来几件衣裳,还有几样一块的搭配。
一看那些衣服的式样,苏兴就觉得面熟:最近东京城内的浪荡子弟,身上差不多都穿的这种!苏兴坚决不肯要,口里面只肯自己挑。女主人根本不容他选,直接拿过件衣服来,强行要往他身上套。
眼看女主人已摁住了苏兴,开始解他的纽扣了,吓得苏兴挣扎着出来,一道烟逃了。看着苏兴远去的背景,女主人跟出来骂一句道:“跑什么跑?我把你这没见识的鳖虫小赤佬!”
今夜是除夕,众人在这里待了一天,晚饭胡乱吃几杯酒,还要赶回家团聚呢,兀谁耐烦等苏兴那鸟厮。因此没等到苏兴回来,这边就已经先开了席。等到苏兴赶回家,重换了衣服,在家里宴席上点个卯,半路上遇见熟人又说了几句,然后匆忙赶过来时,宴席早散了,众人都回家团聚去了,只剩下展昭和玉堂这两个了。
苏兴回家了一趟,连饭都没顾上吃,匆忙就往这边赶,可恨那些人竟不等他,就这么走了!苏兴准备了好多天,不知跑了多少的腿儿,忙东忙西的,不就是为了今晚聚聚?谁知道最后屁也没赶上,全都走了,一下子把苏兴给气哭了。
看见他掉泪,玉堂又嫌弃苏兴大惊小怪,除夕夜也不图个吉利,也哭的出来!本来玉堂还想骂人,幸而被展昭及时拽住,才没骂成。做主人的,不能让客人感觉不好,少不得又重新安排宴席,叫上玉堂和一众仆从,专门陪苏兴又吃了一顿。
众人在席上把苏兴雇来厨子的手艺,大夸了一通,都说他挑人的眼光好,这手艺之前从没见过,连展昭这样不吃肉的,都跟着吃了几块鸡。
宴席上展昭劝苏兴道:“除夕过了不要紧,紧接着还有一个上元。等上元过了,还有明年,咱们这些人都在东京,能聚的时候多着呢。”
苏兴这厮,恼得快,乐得也快,两口杏酪羊羔下了肚,脸上就有了点笑模样。按照苏兴自己的说法,人之所以要发脾气,十有八九是饿出来的!
不知道玉堂在旁边嘀咕些什么,展昭随即想起来道:“过几天上元,子珩闲着没也事,不如你们俩结伴看灯去,我听说今年的灯可好看了!”玉堂嘴里面嘟囔道:“别人都是男女私会一块儿看灯,我和苏兴夹在里头,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展昭又道:“那么我就抽个空儿,跟你们同去。三个人总不会奇怪吧!”
一听说看灯,立刻就惹起来苏兴的兴致,这厮的心情马上就好了,对展昭回忆起当年道:“十年前俺们在广州,上元的时候,那里的花灯也好看,什么样的都有!广州因为通商的缘故,蛮人也多,里面不少人也会说汉话。一到了上元,他们也会带着家眷,杂在汉人的中间,一块去看灯。
那一次九哥看上个蛮女,为讨好人家,这个东西不顾脸面,特意学了人家的蛮舞——我是不明白那种舞,”这时候苏兴插一句问道:“我问问你:玉津园的猩猩你见过么?块头比猴子大的那种?”
得到展昭没见过的回复,苏兴忍不住惋惜道:“那东西好看,跟人似的,我第一次去玉津园看见的时候,大老远的,还以为那是韩涛那家伙穿了件裘皮,跳进去了,闲时你真该过去看看!”
然后苏兴又接回来道:“你不知道,九哥学的那个舞,还需要拍打肚皮发出来鼓声,活似玉津园那些吃饱了猛拍肚皮的猩猩儿。”
虽然展昭疑心吃饱了猛拍肚皮这件事,是否养生,怎奈他没去过玉津园,不知道猩猩是怎么回事,也就只好信了这话。
暂不论猩猩,猛拍肚皮这个动作,的确是不雅,玉堂为了讨好蛮女,还真豁得出去!光想想那情形,就把展昭给笑倒了,马上转过脸对玉堂道:“全才,露一手行么?让我也见识见识百兽率舞!”
隔着人呢,玉堂就伸出来一个拳头,要把苏兴捶一顿,幸好展昭及时给架住,不然的话,苏兴那脊梁骨差点就折了。前几天白玉堂自己承诺控制脾气的那个话儿,早被他忘到爪哇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