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诸位请喝!打仗就是要好好的打,玩乐也得好好的玩!”
军营之中,诺尔布汗完全没有因为战事进展不利而生气,他曾经在喀尔喀部与满清的压制下如履薄冰,吃尽了苦头,这点小挫折对于大汗来说算不了什么,他完全不在意。
更何况诺尔布此时还沉溺在夺下河西的美梦中,就如同攀登险峰之人,意识不到周围的危险,只盯着那一个目标前行。
“大汗,我有一言不只当讲不当讲?……
额,咱们这些天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往过啃,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鞑靼人不就是擅长在平原上激战吗?您派我们攻城,末将实在是力不从心,无法再坚持下去了。”
就在大家喝的差不多的时候,诺尔布大汗麾下一名土尔扈特部将领借着酒劲、壮着胆子出声质疑道。
“嗯?伯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派你们去派谁去?凉州军、永昌军前些天一直都是他们在主攻,如此卖力导致损失惨重汝看不见吗?难道你是要本汗亲自攻城?”
诺尔布汗最讨厌别人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同部落的土尔扈特人,在他看来汉人再怎么样都是外人,参与不了他们土尔扈特内部的事宜,但同族之人就不同了,像伯颜这种有威望有实力的大将是真的可以篡他的位,所以诺尔布根本不会惯他的毛病直接拍案而起。
“大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伯颜见自己一句话激怒了诺尔布,遂慌忙的摆着手想要解释。
“大汗!我等永昌人誓死效忠于您,这一路上的艰难地形、堡子、城池,都是额们啃下来的,这位将军如此意思难道是在说大汗偏袒我们?真的是冤枉死了!大汗对鞑靼人、汉人一视同仁有什么错误?难道真让大汗无底线的偏袒你们才是正确的?”永昌卫的降将好似守到了侮辱,立马站出来与那鞑靼人将领伯颜唱对台。
“混账东西,你个南蛮子敢跟老子作对!尔等不过是我家大汗的家奴而已,竟敢放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笑话,明明是汝先针对的!畜生东西,怎么恶人先告状啊?”
“……”
本来这鞑靼将领伯颜只是想借着这个话题,提醒自家大汗攻坚的艰难,希望他能回撤凉州,而不是一路走到黑。
谁知道他话还未说清楚,就被降将引到了另外一处矛盾中,与人斗了起来。
“住嘴!军帐之中,岂容尔等放肆,我---额-额。”诺尔布被突如其来的争吵气的满脸通红,这般明目张胆的内斗不就是在抽他的脸吗?所以诺尔布抽出腰刀砍在桌面上,指着争吵的两方准备怒斥他们,可是大汗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十分的疼痛。
这剧痛感简直比任何伤害都要难受,诺尔布一个壮汉就这样满脸扭曲之色,蹲到了地上,上吐下泻,账内很快就臭气熏天。
“大汗!”“大汗?”“大汗你怎么样了。”
正在争吵的诸将终于发现了不对,他们赶忙围了过去,土尔扈特部将领挤到了最里面,将诺尔布扶了起来查看他的情况。
【嗬-嗬】诺尔布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此时已经满脸的铁青之色。
突然正在深呼吸的大汗口鼻中涌现出大量的鲜血彻底将他气管堵住,令他无法呼吸。
“时机到了。”隐在人群后方的王铎眼神闪烁了一下,内心十分高兴。
“行动。”王铎点了点头,一旁的几个凉州卫将领趁乱消失在人群之中。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对着土尔扈特将领大骂道:“你们不就是因为大汗让尔等攻城吗?犯得着如此祸害大汗?难道是想篡位不成?”
“不错,就是伯颜你这祸害气死了大汗。”
人群中有好几股声音都在指责刚才出言顶撞诺尔布汗的伯颜。
“胡说,明明是你们这些南蛮子,害了大汗。”
“对,你们能害自家的总兵,就有可能祸害大汗,是你们别装了。”
另一边也有人在带节奏辱骂永昌卫将领,局势本就混乱,被人这么一挑拨,土尔扈特人与汉人将领纷纷吵闹了起来。
“狗日的,打他。”
“杀!”
随着两方矛盾的持续发酵,诸将越来越上头,便扭打在了一起,甚至有人还抄起武器朝着早就看不爽的对面砍了过去。
在自家将军的带领之下,不只是大账内,整个军中都开始越来越混乱。
而王铎等凉州卫将士已经早早不见了踪影,他们提前就准备好了,捏着时间直接脱离军营朝着东南边逃去。
果真,如王铎所料,失去了诺尔布汗之后,整个大营群龙无首,开始陷入到无边的混战之中。
这其中有争夺权力的,有为自家大汗报仇的,有趁机作乱的,还有完全上头的。
汉人、鞑靼人、土尔扈特军、永昌军、凉州军,驻扎在山丹河边的军营陷入到激战之中,就算出营溜走到十里之外的王铎仍旧可以看到,河岸边的大火正熊熊燃起。
“大事成矣!凉州、永昌都是我们的了,咱们速速回去接收地盘!”王铎见此情形,激动地对着身边将领说道,引得众人十分高兴。
将士们纷纷士气大增,借着明亮的月光,马不停蹄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王铎自以为算无遗留、快马加鞭进击之时,远在庄浪卫的西北总督吴师麟同样在行动中,他此前便收到了密探传来的消息称:诺尔布尽起大军西进甘州卫,只在古浪所与凉州卫留下了不到五千人马。
意识到时机来临之后,吴师麟不敢耽搁,直接命都指挥使王虓为西北讨伐军正先锋,薛宪、张显业为副先锋,率本部万余人先行猛攻古浪所的松林堡等地。
而他自己则与聚集而来的指挥使张弘义、霍道业、军司马杨镇先、副指挥使邵宁,带领主力两万余人随后而来。
凤翔军就这样一路顺着古浪河,进展十分顺利。两天破安远站堡、一天攻下松林堡、半天拿下右峡关。
待吴师麟主力赶来之时,王虓已然将古浪所城团团包围住。
古浪城守城的将领是诺尔布汗的亲族,他自然不会投降,而是带着麾下土尔扈特部勇士顽强抵抗。
只不过古浪城或许在王虓手中到还能撑一段时间,可是吴师麟却来了,他不仅带着两万大军,还有关中援助而来的四十多门红衣大炮与火药。
古浪所的守将都驴儿根本连见都没见过这种红衣大炮,他只听过建奴手中好像有不少威力巨大的大将军炮,曾经将察哈尔部林丹汗击败。
更别说平日里西北这些城池中最多给你配一些虎尊炮,或者小炮,最新式的火炮完全落不到西北军手中。
所以土尔扈特兵就算占据了大片的河西重镇,也没有重型炮火。
甚至鞑靼人连最基本的防守经验都没有,城池大门完全没有被石头堵死,使得凤翔军轰了半个时辰,东、西、南三座城门就全部被打得千疮百孔。
随即张弘义、霍道业、薛宪、张显业四员大将杀入城中,与守城的土尔扈特人展开了激战。
鞑靼人的骑兵确实厉害,守城却没多少本事,他们在凤翔军的猛攻下节节败退,很快就被赶下了城墙,围在了城中。
此举可乐坏了指挥使张弘义,毕竟鞑靼人若是想逃走,他们还真有可能追不上,但逃到城内,便可谓是自寻死路。
再加上张弘义自从上次北征之后到如今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没有打过仗,他浑身的戾气已经压不住了。
于是便打了头阵,亲自带兵冲进土尔扈特人防守的街道,双手提着铜锤,将立在街口的军阵打的溃散开来。
只不过还未等他高兴太早,土尔扈特人的骑兵便顺着街道冲了过来,横扫所有堵在路上的敌军。
其马速越来越快,杀气凝结成一把刀,直戳戳朝着张弘义面门奔涌而来。
“盾兵、矛兵何在?列阵。”骑阵虽然让身后的将士有些惊惧,却始终没有吓到张弘义。
他一见骑兵就立刻做出了反应,让自己麾下的盾兵、矛兵、枪兵沿着狭窄的街道,接住两侧的房屋,层层叠叠列起了阵型。
此阵型乃是方阵,张弘义在最前面安置了盾兵,希望能贡献出微乎其微的防守作用,或者为身后的同袍提供心理安全。
真正的杀器,还得是张弘义最为精锐的枪阵,随着他的吆喝声,无数杆长枪、长矛斜着举了起来,一边顶在地上,一边朝着外面,如同一片散发着冷厉寒芒的密林,准备迎接汹涌而来的鞑靼骑兵。
“弓箭手,放箭!!”由于街道不是很宽,为了保证战阵的稳固性,张弘义没有将火铳手与弓箭手安置在前阵中,而是让他们在四周的房顶之上放箭骚扰。
【嗖、嗖、啪、啪】
随着箭矢与铳声,土尔扈特骑兵的冲击阵型立马被数轮箭雨和火铳击倒了一大片,他们的尸首刚跌落马下便被后方的骑兵踏成肉酱。
【嘭】
一声巨响,还未等第三轮攻击放出去,骑兵就撞到了最前方的盾兵之上,直接将那些可怜的盾兵撞的五脏剧烈,七孔流血而亡。
至于枪阵同样被骑兵撞得凹了进去,中间与前边的凤翔军将士死伤惨重,倒下了一大片。
可是建奴的伤亡也不小,他们的前阵被扎成了马蜂窝甚至有的还成了串串。
这种惨状不能阻止土尔扈特骑兵后阵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冲击过来,他们高举钢刀,如出猛虎般咆哮着向凤翔军将士猛冲。
双方拼死厮杀,鲜血喷洒、残肢断臂到处乱飞。
“这种地形,还敢冲骑兵,鞑子的将领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看着眼前疯狂的鞑靼人,张弘义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他很清楚这种猛烈的进攻不过是掩盖他们的虚张声势。
因为骑兵在本就狭窄的街道中只要被堵住,那么速度一降下来,便是必死无疑的结果,甚至连后退都做不到。
轻骑兵本来应该像刨子刨木板一般,一层层地把敌军消薄,而不是直接冲向敌阵。
“兄弟们,杀过去,反击的时刻到了。”就如同张弘义所预料的那般,鞑靼人一击不成,后续便有越来越多的骑兵逐渐被堵在了街道口。
张弘义趁势带兵挤了上去,层层闪烁着寒芒的枪林,蜻蜓点水般将阻挡在面前的骑兵戳成麻子。
他们失去了速度,根本没有还手还手之击,被一边倒的屠杀,只留下了还未死掉土尔扈特人惨痛的哀嚎声与重伤跪卧在地呜咽呻吟、嘶鸣的马儿叫声…………
大战结束,太阳已经落山,古浪城中,凄冷的月光下摆着数不胜数的人马残肢。
在尸体堆中,有很多没死透的人,忽然趴了起来,却又很快被打扫战场的凤翔军将士杀死,城内三千多人无一逃出,除了四百多俘虏之外,尽皆被王虓诛灭。
吴师麟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北边凉州方向,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对着身边的王虓说道:“凉州卫合该被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