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赶紧从女儿手中接过木盆,流着泪用洗脸布轻轻地为儿子清洗伤口,秀兰和小孝勇抱着哥哥哭了起来……
曾孝长急忙地:“别哭,让人听见哥哥的命就没有了。”
母亲伤心地:“孝长,你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曾孝长就轻声地讲述自己参加红军后的经历,及受伤后不得已离开红军躲藏起来,好不容易才逃脱敌人的追杀活下来,又千里迢迢回家的经过。
最后他说:“妈,家全很好,他跟着红军去了很远的地方,有团长和小虎照顾,他不会有事的。我现在虽然离开了部队,但我永远都是红军,而且是『共产』党员,我对着红旗发过誓,永不叛党。”
“妈,我回家了,心里也就有了安全感,这段时间我在家里先把伤彻底治好,然后去城里找叔公,让他帮着打听了一下陕北在哪里?要是能在城里找到活干,我就挣些钱,再去找红军,我一定要回部队。”
“同时,我也要告诉你,儿子随时都可能会死,但绝不会后悔,因为为了天下的穷苦人,死也值得,你要有这个心里准备,不要怕,就是儿子死了,还有千千万万象儿子这样的人会继续去当红军,为穷苦人打天下。”
母亲听完儿子的讲述,也深深地被红军不怕牺牲的精神所感动,她感慨地:“孝长,看来红军个个都个英雄好汉,对穷人又这么好,妈妈不会阻止你。”
“只是这二十多天来,我总是睡不着,好像有事情在你们兄弟俩身上发生,心里老是觉得你们要回来,就天天晚上等啊等,今天终于把你盼回家了,你能活着回来,妈妈也放心了。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从小也听过‘岳母刺字’的故事,只要你认为是对的,是为穷苦人做事,妈就支持你。”
曾孝长欣慰地:“妈,谢谢你的理解。秀兰,孝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哥哥受伤的事,也不要去下面的山洞里拿哥哥的东西,那是哥哥的命根子,别人要是知道和看到了,哥哥的命就没有了,全家人都倒霉,知道吗?”
姐弟俩认真地点头道:“嗯!”
母亲说:“孝长,你们上次回来给家里的银元,我一块都没用,你要用就都拿走。过两天就要过年了,你叔公会回来过年的,有什么事就同他商量一下。”
“就要过年了,我都忘啦,妈,那你明天去买些布回来,我身上的衣服都烂得无法穿了,同时给妹妹和弟弟,还有你自己都做身新衣服,再买些米和红薯回来,我们家今年过个热闹点的年。”
“行,我明天就去赶集,把要买的东西都买回来,顺便办几样年货,过个热闹点的年。只是别人要是问起来,我那来的这么多钱,怎么回答?”
“妈,我记得你说过,你对别人讲,我和家全是出去学手艺了,是不是?”
“是,是啊,我和你弟弟妹妹都是这样同村里人讲的。”
“那就没事了,有人要问,就说是我同别人在外面学着做买卖,赚了点钱回来过年,买这些东西也就四五块大洋,没人会怀疑的。”
“行!”母亲小心地为儿子清洗着全身的伤口,木盆里的水都被鲜血染红,曾孝长也在母亲的关怀和疼爱的目光中疲惫地睡着了。
母亲赶紧让秀兰抱来一床破棉被为儿子轻轻地盖上,将木盆里的血水倒掉后,又帮儿子脱下草鞋轻轻地擦洗同样是一道道伤痕的双脚,泪水不停地流淌。
当她拿起儿子的破衣服坐在火塘旁缝补时,衣服上被鲜血染的一块块黑迹又让她伤心地再一次落下了泪,然后让女儿和小儿子去睡,但秀兰和小孝勇守候在哥哥的身旁不愿离开,哥哥身上的伤疤使两人懂得了什么是勇敢,母子三人就这样一直守护着亲人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曾孝长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睡在大排凳上,赶紧拿着衣服穿时看到都已用旧布补好,旁边的凳子上还放着一双新布鞋,知道是母亲一夜没睡弄好的。忙起身拉开门,小黑狗就摇头摆尾地围着小主人亲热。
他见秀兰独自坐在外面的山坡前,便奇怪地:“妹妹,外面这么冷,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妈妈和弟弟呢?”
秀兰回头道:“哥,你起来了。妈妈和弟弟赶集去了,妈妈走时交待我在外面守着,要是看到有人来家里就赶紧叫醒你。哥,热水我已经烧好了,红薯热在锅里,我在外面看着。”
曾孝长便进屋赶紧洗脸,吃了两个红薯后出来从屋檐下背起一只竹篓、拿了把柴刀绑在身上说:“妹妹,我去山上采点『药』,一定不能让人去后院,知道吗?”
秀兰认真地:“我知道,妈妈讲了,以后谁也不许去后院,哥哥的东西谁也不能动,动了就会害死全家人。”
曾孝长笑着拥抱了一下懂事的妹妹,大步向对面的山岭走去,小黑狗也要跟着,他就蹲下拍拍它的头,叫它回去看家,它就听话地跑了回去。
到了山上,他将一些干枯和新鲜的草『药』采掘起来装进背篓,不知不觉中就翻过了一座山岭,『药』也采了一大半篓,便赶紧回家。
下山来到屋前山坡下时,秀兰和小孝勇跑下来,叽叽喳喳地:“哥哥,叔公回来了,本来笑呵呵地说是回家过年的,还带了鱼和肉回来,可听说哥哥在家时就生气了,拍着桌子在骂人。”
“哥,叔公还说,等你回来要打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妈妈不知是咋回事,正在劝着呢。”
曾孝长笑了,叔公在资江里划了一辈子船,了解很多事情,也认识很多人,今后自己的事少不了请他帮忙。便飞快地跑进屋,冲着叔公欢喜地:“叔公,您回来了。”
没想叔公蹦起身,挥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气凶凶地:“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胆小鬼,我们曾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家全都没回来,你却跑回来了,你还要不要脸。去,找根绳子去山上吊死算了。”
母亲赶忙地:“叔公,你先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叔公指着侄孙的鼻子气恼地:“你、你,我们曾家出了个你这样的怕死鬼,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你、你就是这样回来了,红、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