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尔从楼上抱来一床天鹅绒毛毯给我,他一边为我铺好,一边说:“私人恩怨……你出道前是得罪了多少人?”
“不是我得罪的……”是宋智真得罪的,而我不是宋智真。我简直受够了为她背负一切罪过。当初明明说好只代替她出道,而这些跟踪绑架被威胁的事件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不是你得罪的为什么还会绑架你。不是私人恩怨么?”
我叹了一口气,思考要不要告诉他真相。正当启齿之际,他的手机却突然响起,只是一个突兀的铃声,似乎是短信的样子。
“等一下。”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来告诉我,“灿烈来了。撄”
“什么?”我又惊又喜。
他点头,缓缓告诉我:“他现在就在门外,我去开门。偿”
几分钟后,灿烈和王嘉尔一同出现在旋转楼梯上。王嘉尔缓缓往下走,而灿烈几乎是奔跑而来的。他坐在沙发沿上看着我,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看着他,露出浅浅的笑,甚是欣慰:“还能见到你,真好。”
他伸出手来摸我的脑袋责备我说:“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见不到我呢!”
王嘉尔站在一旁尴尬极了,也许他想走,却又觉得突然走掉会不会太过刻意。于是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此刻,他便如一颗功率极大的灯泡,在闪闪发亮。灿烈刚想说话,却欲言又止,然后微微转头对王嘉尔说:“老兄,方便给个二人世界不?”
灿烈都这样说了,他当然要接好灿烈抛过来的台阶,并且实实地踏上去了!王嘉尔离开后,灿烈才将他对我的担心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你把我急死了!手机也关机,哪儿都联系不到你。还有,你跟荷拉姐还有李代表怎么回事?要不是我找不到你,他们都不知道你失踪了。你们是有多久没联系了?”
灿烈无形之中就说出了让我最难受的话。呵呵,我失踪了他们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也对,毕竟我是山寨货嘛,你见过哪个山寨产品丢了之后人们特别惋惜的?
“是不是因为不想转型,所以你在无声地抗议?”灿烈试图揣测我的心情。而我处在这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位置,两边为难。我当然想趁这个机会全盘托出,可考虑到灿烈一个半月后的演唱会,我自然不能在这个时间段说出来。害怕影响他的演唱会,只能再等等。
所以,我只好昧着自己的本心,将计就计地点点头,然后说出一半心里话:“我觉得他们很不尊重我,我觉得他们把我当成赚钱的工具……”
灿烈握紧我的双手安慰我说:“谁不是这样的呢?我在公众面前的性格还不是与现实生活中的自己相违。习惯就好了。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好。你也不要和荷拉姐他们生气了,他们得知你失踪之后,也急坏了。”
我沉默不语。在思考灿烈口中的着急,几分真,几分假。
“王嘉尔说你是被绑架的,真的是这样吗?你有没有受伤?”他又恢复焦急的神色。
我摇头,一语带过我的伤痛:“没什么大碍,就是跳下来的时候脚崴了。”
“跳下来?从哪儿跳下来?”
我不以为然,轻描淡写:“从楼上啊!”
灿烈一愣,不敢相信:“从……从楼上?”
我略带疲惫地靠在沙发背上,然后点头。灿烈见我这般淡定,竟一把搂过我,然后紧紧地抱着。不停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你怎么……怎么可以从楼上跳下来?”
我被他捂在怀里有些喘不过气,略带压抑地回答:“因为求生的***太强了。”说完,便使劲将他推开,嘴里还喘着粗气。然后我看到他的眼睛突然变得红红的,大概是刚刚抱我的时候流了泪,却又不想让我看见,才将我抱得这样紧吧。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事啦!”我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他。
他被我推开后有些委屈,不过表情倒是可爱得不行。大概是因为我好久没见他,所以不管他是怎样的我都觉得很温馨吧。我将手放进他的手掌心,然后紧紧地握了握,说:“感谢你还在我身边,我爱你。”
不要吝惜对你的爱人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因为突发状况随时都有,也许上次说的,就会变成余生的最后一次。
他懂我的意思,于是也紧握我的手,然后俯下身吻我的脑门,温柔道!:“我也爱你。”
我和灿烈就在王嘉尔的地下室的沙发上睡了一整晚。那是我这几天睡得最舒服的一个晚上,没有做梦,没有担心,就那样睡到了大天亮。我醒来时灿烈已经不在我旁边了,我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昏暗的灯光在闪耀。于是我朝着旋转楼梯上喊了几声:“灿烈?王嘉尔?”
刚刚喊完,灿烈的脚步声便“咚咚咚”地在楼梯口响起。他来到我身旁,问:“你醒啦?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我摇摇头,道:“不用啦,我都睡得够够的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我凌乱的脑袋,说:“那就收拾收拾到楼上去。荷拉姐还有李代表也来了。然后,警局的人也来了。不过你放心,这绝对是对外保密的,除了这个屋子里的人,不会有人知道你被绑架的事。”
我点点头,虽万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灿烈扶着我上楼,我做了简单的洗漱,然后坐在他们之间。
来了两位警局的人,一男一女。荷拉姐和李代表坐在一起,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昔日白皙的脸庞上也挂着两个又大又黑的眼圈。哼,这个女人。在营造一种因为担心我而心力交瘁的假象。这是做给谁看呢?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她看见我的时候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我的无视给打断。灿烈见了,轻轻地掐我,示意我不该这样。可我就是不听,反而还瞪了他一眼。
两位警官见我就位,先是象征性地寒暄了几句,对我的情况表示惋惜,然后再是详尽的询问。
“请问宋小姐还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遇到危险的吗?”那位男警官问我,女警官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夹子,开始记录起来。
“您是说,被绑架的时候吗?”
“是的。”
“在停车场。”
“哪个停车场?”
“sm公司的停车场。”我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记录的女人,又转过头看了看金荷拉,甚是奇怪,“什么意思?你们都不知道我是在停车场遇难的吗?有没有人去查过摄像头啊?我失踪这件事,到底有没有人重视啊?”
这时候,李代表出来赶紧解释:“摄像头我查过,没有任何异样。不过现场有个摄像头的死角,我不敢确定那就是你被绑架的地方。”
那个男警官也站出来圆场:“对的。这个信息李代表来之前已经告诉我了。”
得知他们被我误会,我多少有些尴尬,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
“那绑架的地点您还记得在哪儿吗?”
“就在这儿。”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就在这附近,我是昨天晚上逃出来的。他们家门口摆了一堆水泥,房子都装上了防护栏,不过有一间屋子既没有防护栏也没有窗子。”
女警官埋头记录关键词。
“那在绑架期间,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不正当行为?”
“……扯头发,算么?”
男警官一愣,随后又吩咐女警官说:“记上。”大概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不正当行为吧。
“那绑架您的人有什么特征您还记得吗?”
“精神有些不正常。”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没了。”
在录口供的时候,我只字没提韩以安的名字,当然也隐瞒了一部分事实。比如说他绑架我的目的。对于这件事我是难以启齿的,本身就是宋智真埋下的祸根,现在却让我提她偿还。并且对于韩以安,灿烈本来也是抵触的。若是直面说出是他,他多少也会很难堪。即使我相信他知道,绑架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韩以安。
“真的没了?”男警官再三确认。
“也许还有,但目前我只记得这么多。”
“……那好吧。这段时间您好好休息,什么时候想起更多了,什么时候再告诉我吧。”
录完口供,金荷拉和李代表送我回家。眼看着就要到我的公寓了,我却突然说:“我不住这儿。”
灿烈坐在我旁边,不可思议地问我:“不住这儿那住哪儿?”
我转过头去回答:“住你家。”
“行啊!”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可是,金荷拉却突然转过头来提出了异议:“智真,这样不好吧?灿烈马上就要开演唱会了,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你去他那儿,根本就没人照顾你啊!”
我冷哼一声,决心噎她:“说得跟我在家就有人管我似的。”
她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解释说:“我知道这段时间有些忽略你了,那是因为姐姐太忙了,一直没顾上。”
“你怎么不直白点儿说,是因为有比我更重要的人需要你去忙碌呢?”
灿烈在一边听得一头雾水,插了句:“智真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吃醋呢?”
金荷拉听到这句话一下就笑了,倒是我在一旁坐立不安,应了句:“谁吃醋了……再说了,那歹徒肯定知道我住哪儿,我现在逃跑了,他现在没准儿就在家门口守株待兔呢。在他被抓住之前,我才不去冒这个险。”
听我这样说,他们都没再反驳。李代表也在前面的路口左转,往灿烈公寓的方向行驶而去。
天热渐渐暗了,水晶吊灯散发着摧残且柔和的灯光。落地窗外,两个肌肉型保镖像戒备森严的城堡外帅气的战士,坚定地守护着国家。灿烈并未将我带入那个我常去的公寓,而是去了他另外的一个家。在近郊,离江南区有相当远的距离。之所以会选择住在这儿,是因为这个地方记者不知道,他不一样有过多人可以打扰到我们。
灿烈每天都要去公司为演唱会排练,我的脚因为是崴伤,所以恢复起来很快,并不需要谁来照顾我。只是韩以安还没被警察抓住,所以一直都有保镖在。令我特别感动的一件事,是不管他排练到多晚,他总会回家。不过都是深更半夜。每天晚上,我总会感觉到腰间一紧,随后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等第二天睁开眼时,身旁又空无一人。不过床头柜上的白开水却总在我醒来时散发着热气,杯身还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我去上班啦!
我将水一饮而尽,胃里都是暖暖的。
一天下午,金荷拉发来短信说:“韩以安已被抓住。他似乎精神有点问题,现已被送往医院紧张强制性治疗。”
我知道,这对我来说就相当于解除预警了。不一会儿,窗外的保镖向我点头示意,随后他们也离开了。
“警报”一解除,这个家里,就真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起初因为保镖一直都在,我出门什么他们都跟着,我还别扭了好久呢。你想想,出去逛街吃饭,身后跟着两位穿西服戴墨镜的肌肉男当保镖,看着多少有些像混黑社会的。不过现在可好,他们一走我就自由了,上哪儿都不怕吸引过多的注意力了。
自从上次和王嘉尔假扮情侣去看了张奶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了。如果一定要说在韩国有什么牵挂,除了灿烈以外,就真的只剩下张奶奶了。虽然和她的相识戏剧化得有些不真实,但后来的相处可是真真切切的。我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奶奶在对待呢。并且,我与金荷拉和李代表的一年之约一到,我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张奶奶了呢。
于是“软禁”解除的第一件事,便是驾车去看看张奶奶了。一来是表达我对她的想念,二来,再做一个告别。
因为我住的是近郊,相当于是在城南,而张奶奶也在郊区,却是在城北。所以连开车,我都开了两个多小时。不过驾车的疲劳丝毫不能影响我见张奶奶的热情。
这次去敬老院心情不同于前两次。至少风景美了很多。敬老院四周的植物花朵都开了,背后的海浪声冲击着沙滩,有了生机的味道。
所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说的就是这里吧。
停好车,顾不上欣赏美好的风景,迫不及待地就朝着张奶奶的住房走去。不过张奶奶并没有在房间内,我在院子的草坪上碰见了她。她被一个护工搀扶着,在慢慢地遛着弯。她的腿脚已不如我前两次来时那样敏捷。可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开心。我远远地看着,真希望她以后可以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张奶奶虽一把年龄了,腿脚也不方便,不过眼神却如小孩子那样好。她转头,一眼就看见了我。然后特别开心地与我招手。我欣慰一笑,然后缓缓跑过去抱住她。
我抱着奶奶一顿撒娇,就是不愿放手。张奶奶略带力气地拍着我的后背,一边笑一边说:“哎一古,死丫头,来看奶奶也不说一声。莫名其妙地就跑来了!”
我将脑袋放在张奶奶的颈窝蹭来蹭去,不停说:“我想您了嘛!一想您,就跑来看你了!”
她将我推开,神色严肃地质问我:“什么叫你想我了就来看我了?”
我一脸呆滞,缓缓说:“不就是想您就来看您了嘛……有什么错吗?”
张奶奶使劲一拍我屁股,说:“死丫头!你应该时时刻刻想奶奶才对!怎么可以偶尔想呢?!”看着她噘着嘴委屈的样子,甚是可爱。护工见我和张奶奶这般亲热,便与我行了个点头礼,然后离开了。
我代替护工挽着张奶奶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张奶奶气了一会儿又开心起来,心情变化得如同小孩子一样。她拍了拍我挽在她胳膊上的手,告诉我说:“天暖了,就应该出来走走啦!”
我默默点头,后来又发现张奶奶似乎并看不见我的点头,于是我又加了句:“是啊!”
“怎么,嘉尔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吵架啦?”和张奶奶在一起,总是逃离不了王嘉尔。
“当然不是啦!他在忙呢。”我低头看了看正蹒跚而行的她不禁有些好奇,“奶奶,您为什么说我就是王嘉尔的女朋友啊?”
奶奶轻笑,温柔慈祥,法令纹深得如同用小刀刻在树上的花纹。看她这面相就知道,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活泼的人儿呢。
“怎么?好奇这个啦?”张奶奶愉快地问我,其实我也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于是点点头,“在看见你之前啊,嘉尔每次都是一个人来。以前啊,我以为他没有女朋友,我就替他着急啊!心想,这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没个女朋友呢?于是我就擅作主张,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对象。最后姑娘都被他气跑了。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松口承认,他已经有对象了,我这才善罢甘休。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支支吾吾好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就没再追问了。只要有对象,就是好事啊!管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可是奶奶……”我小心翼翼地提醒,“您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呀!”
她露出一副“你别着急呀”的表情,继续说:“你听我说完呀。后来我就追问他,这姑娘长什么样啊!啥时候带过来给我看看呀!给我描述描述呗。其实你知道吗,他描述的那些我压根儿没记住,不过感觉倒是记住了。后来一来这儿看我呀,我一看你,心里一咯噔,感觉就完全对上了。我心里打定,就是你了!”
我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
张奶奶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十分地得意自豪:“就这样啊!怎样,奶奶我的感觉挺准的吧?”她期待的眼神让我不忍告诉她真相,于是我点头,顺着她的意思肯定她:“准!特别准!”
得到心满意足的回答,她开心地笑了。不过笑了一半之后猛然一抬头,两眼放光地看着我,道:“你不说这事儿我还忘了,上次嘉尔不说你怀孕了吗?这过去也有几个月了,怎么不见你肚子有反应呢?”她说着,还不忘伸手在我扁平的肚子上摸了摸。
我难以启齿,这怀孕这事儿本来就是王嘉尔杜撰出来应付奶奶的,这让我可怎么将谎圆过去?难道我还说中途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没了?张奶奶要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还不得心肌梗塞啊!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张奶奶便一惊一乍起来:“呀!孙媳妇儿,你不会是把孩子给打了吧?”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张奶奶的想象力会这样丰富。“不不不是!”我赶紧打住她肆无忌惮的想象,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奶奶,并不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和嘉尔都以为我怀孕了,其实我们都搞错了。我那是假孕。”
“假孕?”张奶奶开始糊涂了,“假孕是什么?假装怀孕?”
我赶紧解释:“不是的,假孕就是没有怀孕,但是有怀孕的征兆。所以我们都空欢喜了一场。”
张奶奶似懂非懂地愣在原地,噘着嘴又是一阵委屈,道:“我还以为,我要抱上孙子了呢。”自己委屈了一阵又转过来安慰我,“没关系孙媳妇儿,你也不要太伤心。这次怀不上还有下次呢!下次,你俩一定要努力努力,让我抱上白白胖胖的小孩儿,知道吗?努力努力啊!”
我站在原地,深深地吞了口口水,呆呆地说:“好……我们努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