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谷欢万万想不到的是,这红唇饿人竟噘起了嘴,并微微朝自己俯了下身。
在这一瞬间,谷欢承认自己脑子里闪过几个脸红的瞬间。
然而事实令谷欢清醒。
那红唇饿人只是伸出一根干瘦如枯枝的手指比在嘴前,发出一声:“嘘——!”
然后,谷欢细思恐极。
自己两只手被人按住,嘴巴也被捂着,眼前这人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比个“嘘”!
一、二、三、四……
这女人有四只手!
谷欢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才发现按住自己手腕的,不是人的手,而是两只……
熊掌。
是一头极巨大的金毛熊按着自己,四脚撑起来像个小亭。
而红唇饿人则是第三者,正俯在自己而金毛熊之间,跟自己比着“嘘”。
谷欢稍微抬高视线,一颗水缸大小的熊头,咧着嘴甩着淋漓的舌头,盯着自己……笑。
那种终于能开饭的笑容。
谷欢急忙道:“宗主,有人动你的人!”
不出意外,叶师傅出现了!
骨箭、头发和宣言。
“他是我的,不准动他。”
风忽然变大了。
红唇饿人急道:“来不及解释了,快住嘴!”
谷欢竟看不清这人是怎么动的,只是等他反应过来时,叶师傅已被红唇饿人按倒在地,双手也被对方制住。
桃华一脉的这一主一臣,就这么用一模一样的姿势,被人家头对着头压制在地。
但这么一来,谷欢也明白了对方并无恶意——如果饿人愿意的话,以她的身手早就可取我等性命,饿人变恶人。
谷欢虽然对这人的行为不太理解,但想到四重天山的门规,便放心了一些。
至于那头金毛熊,初见时着实吓了一跳。
但这时想来,不过是那红唇饿人的魂兽罢了。
魂师三大系别之一的唤魂师,唤魂师两个分支之一的生魂师,便以驯驭异兽为特点。
红唇饿人八成便是生魂师。
生魂师做为魂族最常见的魂师系别之一,连带其驯化的魂兽,谷欢也见过一些。
知道只要不主动招惹且没有魂主的命令时,魂兽比大多数人还乖。
想到这里,虽然心安了一些,但被巨熊压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能逆来顺……静观其变。
刚刚凌厉的行动,好像耗尽了这个饿人最后一点能量,她虚弱得几乎爬在叶醒身上。
“看。”红唇饿人的双手忙着压制叶醒只是用眼神示意谷欢与叶醒看天上。
叶醒眼中只有与陌生人过分亲密接触的惊恐,无暇他顾。
谷欢却有暇看天。
压抑暗沉的天空下,参天巨树的树枝被风扯动——不过是寻常的糟糕天气而已。
谷欢这样想着,奇异的事却发生了。
无数柔和的五彩光点,从那些树枝上脱落,浑似离开母体的蒲公英。
这些光点变幻着颜色落到风里,汇成一条流光溢彩的河,蜿蜒“流”向树林深处。
时不时分出一条“支流”落到树上时,奇异的光点也随之消失。
而再一阵风起时,光点消失的树上,重新长出一条五彩河,蜿蜒着一如之前模样。
这奇异梦幻的场景把谷欢看得入迷,甚至一时间忘了自己尴尬的处境。
正在这时,只听红唇饿人压榨着自己的的力气,喊出一声虚弱的叫喊:“还不快去。”
原本按住谷欢的金毛熊,动了起来,速度快得与它庞大的身躯极不协调,飞速冲向“彩河”。
在冲刺时,浑身爆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量。
谷欢离得最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他非常熟悉的力量——魂力。
并不是只有魂族人能使用魂力。
某些动物也会觉醒魂力,也就是人们口中谈虎色变的异兽。
当然,植物也会觉醒魂力,既被称为异木。
谷欢甚至怀疑,乐桃一脉的镇脉之宝,乐桃,就是一个异木。
金毛熊便是一头异兽,被狸吟驯化后收为其魂兽。
饿人看着金毛熊冲进林中,卸下了全身力气,并排与受惊的叶醒躺在地上,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片刻后金毛熊回来了,垂着缸大的脑袋走到红唇饿人前,一张嘴,“哗啦啦”倒出一“缸”黑色青蛙。
谷欢看那青蛙很是眼熟,悄悄打开手掌看了一眼,那只得罪了宗主的、还在晃着脑袋没清醒过来的“黑球”。
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这红唇饿人要青蛙干嘛?这青蛙跟刚刚的“彩河”又有什么关系?
只见红唇饿人爬在地上,在那堆青蛙里翻找了半天。
忽然伸出手,想去够金毛熊的耳朵,却因饥饿而举不高手。
只能气若游丝地骂着最狠的话:“干什么吃的……跟你说多少遍了……下手轻点,下手轻点……还是一个活口都没留……要你何用!”
金毛熊只得把头压低了,将耳朵送到饿人面前。
饿人悲愤地揪起两只熊耳,晃起大缸脑袋。巨大的熊头纹丝不动,却把自己晃得七荤八素。
饿人出完了气,最后颤巍巍踢了一脚熊头,骂一句:“滚……不要你了。”
金毛熊识趣地乖乖爬在一边不动了。
饿人又向着谷欢探出颤抖的手:“江湖救急……吃饭。”
救人是必须救的。
只是……
谷欢鼠首两端,直挺挺躺在雨里的两个人——
左边是恶毒小气的宗主,右边是行为怪异的饿人。
先救哪个?
宗主虽然还在应激状态下,不大关注得到现在的情况,但总不能就这么让她在外边儿淋雨。
若是事后这宗主想起自己的怠慢,那可就……
想到这里,谷欢把黑色青蛙往怀里一揣,先抱了叶醒进屋。
毕竟,那饿人只是快饿死了而已。
而救宗主,就是救我自己!
把叶醒安放在木屋角落里后,谷欢这才拖了饿人回来,又将刚刚煨得正好的几块窝头塞过去。
饿人接过窝头大啃起来,吃完又毫不客气地把炉火旁的其他食物拿起来吃。
等吃完了谷欢与叶醒的两人份,又在木屋里寻了一些储备冷食大炫了一阵。
这才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大大咧咧地靠在墙着,拿着根腌鱼刺剔着牙,用着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起谷欢来。
看得谷欢都有些理解叶醒的自闭了。
对于谷欢没有先救自己这回事,饿人倒是浑不在意,反而看向叶醒的眼神,多了几分可怜。
已饱了的饿人,气色红润起来,颜值也因此一路飙涨,抱了抱拳:“在下狸吟。”
“在下谷欢,这是我家宗主,叶醒。”
“这位原来是你家宗主……”狸吟玩味的眼神变得怜悯:
“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跟医堂堂主很熟,你直管去找他,就报我的名字。
鹤饮医术很高,你要有信心。”
?
谷欢一头雾水。
“谷子呀……”狸吟很自来熟地给谷欢起了昵称:
“虽然咱没那耐性坐下来读医书,但她这病我也是知道的……”
指着叶醒:“羊癫疯嘛!我小时候隔壁二傻子就常常犯病,就……挺突然的那种。
严重时还会口吐白沫……不过你家宗主今天没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