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阮终于在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在单位看到了廖亭源。
现在天气已经彻底冷下来了,廖亭源没收拾完的院子,被樊震响和赵临川收拾好,整个院子里光秃秃的,显得有点萧索。
因为觉得不好看,门口的那些个涂鸦又显得……有些阴森,就和老程的气质一样。
这次老程来了之后,发现自己的作品居然还在门口,在那儿站了好半天,让屋子里的几个人都纷纷担心:
他不是又要创造欲大发了吧?
但好在,这次他应该是没有带作画工具来……
结果第二天高诗怡来的时候,跟大家笑眯眯地说:“别看他什么也没说,看起来也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其实心里挺感动的,觉得自己的作品得到了重视。”
屋子里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没等他们小心翼翼地说些什么时,高诗怡停在楼梯一半儿,回过神,很是温柔礼貌地继续说道:“你们放心吧,我会看着他不要再尽心即兴创作的,但你们也不要揭穿这个善意的谎言,好吗?”
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棉布裙子,看起来气质特别的温婉,但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众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前心理治疗师的警告。
“嗯,好,我们知道了。”安棠率先答应道。
“谢谢大家了~”高诗怡神色不变。
等她走上楼后,众人才松了口气:“别管怎么样,只要他不再画就行了……”樊震响显得格外的心有余悸。
吃完中午饭,赵临川才背着樊震响告诉陆梨阮:“他对老程的一切都特别的敏感,所以他说他每次进院子之前,看到老程的作品,心情都会变得不好!”
陆梨阮:??
这就是这位天天看起来都挺易燃易爆炸的原因所在吗?
看出了陆梨阮的疑惑,赵临川替她解答:“不是,他就是单纯的没脑子,你让让他。”
“哦。”陆梨阮点点头。
高诗怡说到做到,老程虽然好几次站在门口,充满了欣赏地重新赏析自己的作品,但到底是没提出要继续作画的想法。
这天上午,赵临川正在厨房里面,和陆梨阮一起,帮安棠做着腌菜,据说是安棠从短视频上学来的,准备在办公室试一试。
虽然陆梨阮也不懂,为什么办公室里可以做腌菜,但实在是没有别的事儿干了,几个人做腌菜也做的兴致勃勃的。
突然,赵临川停下了给白菜抹盐的动作,转头看向门口:“老程来了!”
这几天他和陆梨阮的实验还在继续着。
不知道是不是有高诗怡帮忙的成分,还是老程临时出门来找高诗怡,只带了这一双鞋,他连着好几天都穿着粘着口香糖的鞋,所有赵临川一直能感知到他的行踪。
为了确认同一块口香糖可不可以感知多个人,他们俩趁着樊震响不注意,又把口香糖黏在了樊震响的鞋上……
然后得出了结论,确实可以同时感知两个人的行踪,在两个人同时行动的时候也感知得跟很清晰。
“人呢?”
陆梨阮扭着头,等了好几分钟,也没看见老程的身影走进来。
“你感知错了?”陆梨阮以为赵临川的感知时效到了,已经开始出现了错误。
“没有……老程在门口站住了。”赵临川叹了口气。
“人家都说,犯人很多时候会重新回到自己的犯案现场,以此来回应获得心灵上的满足,老程是不是回犯案现场回得有点频繁了?”
陆梨阮:……
好形象的比喻。
“你小点儿声,小心等会儿老程听见!”陆梨阮对他比划了下,大概是会对周围人产生影响,所以老程自己的感知能力,也比比普通人要强。
陆梨阮其实怀疑那天吃饭的时候,老程可能就知道他们准备对他做点儿什么,但并没有兴趣了解,也并没有兴趣阻止。
犯人大概在外面重新回顾了自己的犯罪现场,最少有五分钟,才施施然脚步缓缓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坐在沙发上后,赵临川明显深呼吸了两口。
手上抹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把大白菜叶子翻得跟书页似的,水珠差点儿崩到陆梨阮的身上。
“你不用这么着急……我们腌大白菜没有固定死线……”陆梨阮对他怜悯地说道。
";我说。";
老程阴沉沉慢吞吞的声音,突然在几个人的身后响起。
这下子连陆梨阮都深呼吸了一口,下意识地想要去关窗户,觉得外面儿可能要下大雨了。
但一抬起头,窗户外面还在艳阳高照。
“嗯?”
还是安棠回应了一声。
“诗怡说,这儿外面的墙上,社区说不允许再画新的壁画了。”
“对,上次社区的人特意上门说的,尤其我们这儿还是工作场所。”安棠挑挑眉。
“那……”
“真不能再画了,屋子里面不行,老板不喜欢前卫艺术,你不是也知道吗?”安棠率先截断了话头,并且把责任全都推到了现在不在这儿的老板身上。
“棠姐,老板不是直接禁止了吗?”陆梨阮心说,直接说是单位的规定不就得了。
“咱们说的委婉一点儿吧,给诗怡点儿面子。”安棠用口型,侧过身来对陆梨阮眨眨眼。
陆梨阮虽然不知道高诗怡是怎么和老程表达的,但也能看出来,高诗怡很在乎老程的心情的。
“我知道。”老程点点头,脸上并未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然后他指了指外面的院墙:“我是说,那幅画有点重刷掉色了,我想补一些颜色上去。”
安棠:??
陆梨阮:……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赵临川“吧嗒吧嗒”狂翻白菜叶子的声音。
“你们不觉得那幅画现在是残缺的吗?”
老程抬起头,陆梨阮觉得自己后背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那样,有潮乎乎的错觉。
这是几天以来她听老程说话最多的一次。
“棠姐……怎么办啊?”陆梨阮偷偷用脚尖儿碰了碰安棠的拖鞋。
“哈哈哈哈,我们哪儿懂得欣赏啊?要说欣赏这个啊,还是诗怡在行,要不等诗怡一会儿回来了,你问问她?毕竟你们两个才是有共同语言的嘛!”安棠用胯骨拱了一下陆梨阮,示意她别慌。
果然,在听到安棠这句话后,老程虽然还是看着外面的墙,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陆梨阮稍微松了口气,后背衣服潮乎乎的感觉在老程转过身去的那一刻,稍微缓解了些。
“对付老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提诗怡,这招是百试百灵的。”安棠凑到陆梨阮的耳边,小小声地说道。
陆梨阮心领神会后,又莫名地想:你们未来对付老程,到底实践了多少种方法?
以前老程在这里的时候,大家的日子应该都不怎么好过吧?
但怎么说呢……更是侧面验证了,人家真的是恩爱的一对儿呢!
“临川……”
就在陆梨阮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中时,听见安棠略带惊慌叫赵临川的声音。
“用不到这么多白菜!”
陆梨阮转过头去,发现赵临川已经神色紧张而呆滞地抹到了第三颗白菜了。
“你现在抹的那颗,好像还没洗吧?”陆梨阮缓缓迟疑道。
“啊!”赵临川听到声音,好像才如梦初醒一般,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难得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道:“樊震响来了。”
然后陆梨阮在重新洗完手里的白菜后,还是没见到樊震响的身影:“他人呢?”
“哦,他应该是在门口感受到了老程在里面,所有转身就走了。”赵临川补充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陆梨阮:……不用说梗了。
的确是不能让老程给门口的画作补色了,不然樊震响估计都不能来上班儿了。
老程在客厅呆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没有高诗怡在十分没意思吧,转身上了楼。
“棠姐,咱们这里,大家都不咋爱来这儿坐班的传统,和原来老程在这儿工作有没有关系?”陆梨阮尝试着问。
因为这些天陆梨阮也通过赵临川了解了一些别的分部的事情,别的分部好像并没有如此猖狂的,不坐班办公室找不到人的风气。
“……你猜对了。”安棠点点头。
这些办公室里的秘辛,大家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所有只能陆梨阮自己慢慢地感受总结。
所以……一切的不合理,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其背后一定会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原因,或者是经历过的教训。
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得。
陆梨阮现在觉得这句话真的非常有道理,好像最开始自己觉得奇怪的不合理的地方,都慢慢地找到了缘由。
虽然这些缘由也是够离谱的了。
“咱们今天腌这些菜,估计得吃上半年吧……”安棠看着地上放着的两个盆,里面装满了红彤彤的白菜。
“要是不好吃,就邮到你们那边给你吃。”安棠扫了一眼罪魁祸首赵临川。
赵临川大声抗议道:“这也不能怪我不是?你要怪也怪老程去!”
老程对樊震响的影响力还是大,他人已经到了单位门口了,却根本没有进来就离开了,等再想起来他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快要吃饭了,陆梨阮才问了句:“他人呢?”
“哦,去电玩城了。”赵临川感知了一下随口说道。
带薪翘班……
抓到了。
吃饭前,高诗怡回来了,听客厅几个人,无声地,几乎都是用口型和比划地,七手八脚地跟她讲述完上午老程的惊骇发言。
“老板已经明令禁止了。”安棠摊了摊手。
高诗怡抿了抿唇,很温柔又非常可靠的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他不会再提起这一茬了。”
随即就很淡定地上楼了。
留下几个人看着她的背影。
“真可靠……”
“诗怡姐真让人有安全感啊。”
赵临川和陆梨阮两个人感慨着,陆梨阮现在能理解高诗怡以前的职业了,这大概也是一种职业素养吧,能让人觉得安全可靠,可以放下戒备心。
因为院子里面太空旷了,昨天又被老程提醒了一下。
陆梨阮去快递柜儿抱回来一个箱子,上面写了安棠的名字。
本来以为又是老板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见到安棠的名字,陆梨阮找了柜子上的裁纸刀:“棠姐,我帮你拆开了?”
“嗯,你拆开吧!”
结果打开来后,陆梨阮看到了里面装着长长的电线和小灯泡。
“棠姐,你买这些干什么啊?”
“放院子里啊,现在天越来越短了,等一暗下来,就在院子里面开这种小彩灯,多可爱啊。”安棠随口道。
“你哪儿来的这些灵感?”
陆梨阮往纸盒子里面看看,还有好几个装着小装饰品的包装袋子。
“原来小齐上高中的时候,我去帮她们班级布置过联欢会场地,哦,还布置过运动会的,我特熟练!”安棠挑挑眉。
陆梨阮:……
你怎么比廖老师看着还像长辈?
“这玩意儿能在晚上冲一冲老程那幅画的邪气吗?”
反正现在高诗怡和老程都不在办公室,陆梨阮说话也就放肆起来。
结果换来了安棠的注视。
“怎……怎么了?”陆梨阮以为快递里的泡沫粘在脸上了。
“你刚开始还不适应我们用怪话说老程的。”安棠调侃道,她现在想想陆梨阮听到她们说起老程时,脸上那种无助茫然的神色,还是想笑。
“我也没料到他威力这么大……”
老程只要在这儿,陆梨阮虽然没觉得很害怕之类的,但却总想要换衣服,总觉得身上衣服湿漉漉的贴着皮肤,实在也是不怎么好受。
安棠买了很长的小彩灯,准备将前院全都绕上。
下午陆梨阮坐在地上,一点儿一点儿的拧小灯拧得颈椎都疼。
终于做好了,又去院子里面挂好,刚挂好天色就暗了下来。
“我开灯了!”赵临川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陆梨阮和安棠松开手。
“啪——”
下一瞬间,面前亮起一片漂亮的灯海。
安棠买的不是便宜货,颜色亮度都非常漂亮,尤其是重点装饰的门上,某种程度简直像童话世界了,因为她们两个人还在旁边摆了装饰,放了永生假花。
就在陆梨阮想夸奖的下一秒。
廖亭源出现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