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打仗,可是脑袋别腰的事,安安分分当个百姓不好吗?何况以尔等的战斗力,连收拾个商人家仆都如此费劲,并州也不需要这种士兵。”男人顿了顿,感受到地面的震动感,忽而展颜笑道,“我需要的,是这种军队。”
这时,大地发生剧烈的震颤,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疾驰而来,这种异动让本来嘈杂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目光都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掀起一片遮天的灰尘,一支轻骑军正呼啸而来,犹如烈火焚林,声势骇然,离得老远,一股肃杀气场就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味仿佛隔着几百米都能闻到。
几乎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像海涛扑面,最前方的一排人,无论是糜家家仆还是黑山军,都被这支轻骑像是绞肉机般搅碎,留下满地的尸体。如果说黑山军是一支能够轻松碾压糜家家仆的强军,那这支军队就像是天庭上的天兵天将,无论是杀人不眨眼的铁血手段,亦或是令行禁止的军队纪律,还是整体给人带来的压迫感,都直观的表达着这支军队的超强战斗力。气势森然,浑如一人。
尤其是那支军队携带着的旄旗,上书狼骑二字,触目惊心,就像阎王亲手书写的字帖。
一员白袍小将提着一杆银白色长枪一骑当先,抬手间漫天枪花翻飞,绚丽夺目,恍如神迹,白袍小将犹如雷公般的冷冽地扫视全场,长啸道,“弃械者免死!”
噼里啪啦。
在场成千上万人,纷纷弃掉了兵器,惶恐地跪在地面上。
现场只有这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犹如泰山般始终屹立,糜竺见状,连忙抬头,压低声音叫道,“这位壮士,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跪下吧,否则他们会攻击你的,这群骑兵是骠骑将军的狼骑营,杀人不眨眼的!”
“怎么把我的狼崽子说得跟土匪一样…狼骑营的风评很差吗?”男人忍俊不已,终于在嘴角绽放笑容,大步向着白袍小将走去。
这时,所有狼骑营骑兵不需要任何号令,齐刷刷地翻身下马,恭敬地叩拜行礼,整齐划一的呐喊道,“拜见主公!!”
“拜见主公……主公,您先穿这个。”白袍小将赵云亦是翻身下马,将自身白袍解下,恭敬地为男人披上。
“...…”
糜竺和蝰蛇当时就傻眼了,望着男人,能够被狼骑营称呼为主公,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蝰蛇心如死灰,疯狂地拿头抢地,拼命的求饶着。
“吕布?”相比于蝰蛇的绝望,糜竺心中却浮现一抹喜色,目光惊诧地看向那人。“哦不,温候?”
“不像吗?”吕布回过头,目光略带不悦的反问,随即笑着将糜竺扶起,看着这位名垂青史的大土豪,细心地为糜竺掸去衣冠上的灰尘,语带歉意道,“糜竺是吧,没成想在吕某治下,竟能让先生遭此大辱,待会酒宴上,吕某当罚酒三杯,对了,这人你想如何惩治?尽管说来。”
“温候,他们也只是一时财迷心窍,不必惩戒吧?”糜竺到底是商人,为人圆滑,说实话,他对于自家家仆的死亡也是无所谓,只是觉得自身颜面受损这才动怒,如今未来的主公已经给予他足够重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他欣喜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些黑山军的死活其实与他无关,考虑到黑山军的势力确实过大,他以后还要在并州为官,没必要过分得罪。
此话一出,三千黑山军人人欢喜,蝰蛇也停止了扣头求饶。
谁成想,吕布却忽然冷下脸,吹了个口哨,黑山军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以然,唯有狼骑营的骑兵们各个面露同情之色,这群老兵知道,有吕布的地方,就有赤兔马,吕布的唿哨声也只能引来赤兔马,而当吕布骑上赤兔马后,唯一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
少时,一道赤红之光呼啸而来,骤然停到了吕布面前,其高大的身躯,雄伟神骏,一如它的主人,倒是令糜竺及糜家家仆大开眼界。
当着无数双的目光下,吕布将胳膊、胸口、腰间、臂膀上的布袋摘了下来,仍在地上,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甚至砸起了一片灰尘,每个布袋都砸的地面凹陷,可见其有多沉。随后,吕布将双腿绑着的布袋也卸了下来,舒展了下筋骨,骨骼发出咯嘣咯嘣的脆响。
随后,吕布悠然地翻身骑上嘶风赤兔马,大手提起挂在马鞍挂钩上的方天画戟,轻轻甩了几朵戟花,方天画戟虚指蝰蛇,声音无比清冷孤高,“吕某想要尔等的命,但苦主却不追究尔等性命,吕某也不好说什么,既然这样,那便折个中,吕某给尔等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可以跑,可以围杀我,一炷香过后,能从吕某画戟下留得性命,才可活。”
狂妄。
这是吕布给糜竺的第一印象,并且随着狼骑营渐渐退出数十开外,为黑山军和吕布留下一片空地时,这种狂妄的印象在逐渐放大。
紧张,好奇,两种心情糅杂在一起,让糜竺的心情无比复杂,他好奇传闻的吕布是否真的那么强,但是转念一想,又变得无比紧张,毕竟再勇猛的人也无法与上千人共同作战吧?万一吕布玩砸了,那他这一趟不是白走了吗?
因此糜竺下意识的想要向吕布谏言二句,但此时的吕布已经骑着赤兔马,挺着笔直的腰板进入战场,被熙熙攘攘的黑山军包围起来,喊杀声,已经悄然响起,渐渐洪亮。
糜竺连忙回过头看向吕布麾下的狼骑营,试图让这些精兵强将去营救他的主公,这一回头不要紧,只见所有的狼骑营士兵,站在不远处的小土丘上,试图居高临下用最开阔的视野,看最刺激的热闹,糜竺心态当时就崩了,这是什么兵?自家主公被围还看热闹?
倒是将目光放向一旁,只见那白袍英俊将领正用右手抚摸着下颌,揪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嘴里喃喃的嘀咕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糜竺忙向前道,“这位将军,在下糜竺,古语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骠骑将军身娇体贵,此举未免有些不妥,还请救出骠骑将军,再做打算。”
“原来是糜先生,在下赵云,现充校尉一职,幸会幸会。”赵云的思绪被打乱,见了风采夺目的糜竺,像个腼腆的阳光男孩,手忙脚乱的与糜竺打招呼。
“小小年纪竟是校尉?”糜竺当时就愣了神,惊讶的打量着赵云,在他的认知里,一般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才能熬资历熬到校尉这种高级将官。
“我……看起来就那么小吗?”赵云困惑地看着糜竺,道,“再过五旬,云就是而立之年了……至于主公的情况,先生多虑了。”
生活中,有一种说法,一个男人的壮年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如果有发育良好的情况,二十五岁起就已经算是壮年。赵云是个例外,他虽然已有二十五岁,但他的身体健壮程度一直属于武将里的中下游。还有个例外,那就是吕布,他采用的是现代拳王培养体能以及增强肌肉的科学食谱,几乎每一餐都是以牛肉为主食,如今的吕布已经踏入武力的巅峰期,甚至因为吕布一直以来从未懈怠的锻炼,比起历史轨迹上的吕布更上一个层次!
要知道他的前世在现代不过170公分,98斤的体重愣是练成了173公分,160斤的体重,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变成了现代地下拳王,蝉联数届金腰带!你要是让他从内政,从智谋方面将残破地并州营造出堪比冀州的现代化城市,那他可能力有不逮,但要是让他好勇斗狠,那他绝对是顶尖的好手,更何况,对手不过是三千的乌合之众!
接下来,糜竺就眼睁睁地看着吕布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往来冲锋,犹如赤红色的浪潮拍向岸边,所有的阻碍,不管是游轮战船还是小舟鱼虾,统统被冲散!尤其是看到吕布挥戟时的轨迹连视线都很难捕捉!就好像他挥舞的不是硕长的双刃方天画戟而是一根轻鸿般,更离谱的是,仿佛每次都是黑山军从背后偷袭,但吕布都像是未知先觉般进行规避,这让糜竺甚至有种错觉,是不是这一切都已经彩排完毕所演的一场戏?
但是那血光四溅,肢体纷飞的残忍场景却打破了糜竺的猜测,这是战场,没错,是货真价实的战场。三千对一人,这种原本该一边倒的战局却戏剧性的转变了对象,变成一人追着三千人打?场面过于虚假的让糜竺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这……”糜竺眼珠子瞪得浑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叫做本能,也叫作经验,当一个武将身经百战时,就对战场所发生的一切变数变成意料之中的事,通过神经中枢反射弧传递给大脑的信息从而组织反击,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叫做统治。
在吕布堪称恐怖的战场统治力下,纵然单骑,亦是将三千黑山军打得屁滚尿流,作为首领的蝰蛇连吕布的三招都没有挺过,一回合间就被斩落下马,那淋漓的鲜血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黑山军彻底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一炷香的时间是短暂的,但是在黑山军的眼里是漫长的,从最初抱着杀了吕布的想法变成离这怪物越远越好。
在糜竺目瞪口呆的围观下,吕布开始了惨无人道的追杀,无论黑山军如何奔逃,最终都会被赤兔马飞一般的赶上,轻松收下首级。
人的变通能力是无比强大的,见吕布如此凶猛,三千黑山军由整化零,四散逃去,望着四散而逃的黑山军,吕布幽幽地叹息道,“真是什么将就有什么兵啊……”
眼见着黑山军要逃离平原,往附近的山林方向逃去,不需赵云号令,狼骑营自行集结到赵云身后,竖起旄旗,随时准备追逐逃散的黑山军。
一场原本血腥的战争以这样的闹剧草草收尾,吕布骑着高大的赤兔马神情冷漠的回转,赤兔马的马蹄上沾着粘稠的血迹,仿佛在彰显着此战的惨烈。
“狼骑所属听令,追上他们,不要放跑一人,这种人注定是强盗,心怀不轨。生死不论。”吕布冷冷的号令道。
“喏——!”
随着整齐划一的应命声,一彪狼骑营飞驰而去。
望着麾下彪悍的狼骑营将士离去,吕布欣慰一笑,随后看向糜竺,于马背上展颜一笑道,“糜竺糜子仲,是吧?”
“正是小人。”糜竺整理衣冠,正容肃然道,“糜某敬仰骠骑将军久矣,见得将军手书,纵然万里之遥,亦不能阻挡糜某投靠将军之心。”
“商人最是重利,董卓为祸,诸侯云起,天下将乱,糜子仲乃天下商人之首,为何将全部身家都投在吕某身上?”吕布玩昧一笑。
事到如今,以吕布的实力和身份说出这种话已经不算言论不轨,更何况现在的时局已经明朗,随着董卓与诸侯联军长达数月的交战,原本就不高的汉家威仪更是降了数个档次。
“世人对我商家有偏颇之见,纵然糜某身世清白,亦不受士子诸侯待见。”糜竺不卑不亢的反问道。“今观并州,谋主郭奉孝,军师沮授皆为寒门,别架荀彧为颍川世家大族青年领袖,张辽高顺并州支柱,拜将封侯,皆起于草莽,将军胸襟能容天下,岂能容不下小小一个糜家?”
“好!”一通马屁拍得吕布笑逐颜开,抚掌笑道,“我就任命你为安邑令,负责管理盐池,一应吕某治下所属的商人走货郎,皆归你管辖,我给你三年时间,务必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人联盟和正规运货渠道,我要让并州的货物能够贩卖到天下各地!你可做得到?”
“主公…安邑在浍水以南,尚属张济部将张绣管辖……”糜竺弱弱地提醒道。
“不需多久,将不属董贼管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