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绅前一步进入书房,窗外的夕阳已经逐渐消散,书房里光线暗淡。他随手打开吊灯,包裹在熨烫笔直的西装裤下的长腿迈开走向待客区。
没了前方男人的遮挡,璀璨的吊灯的冷光直直照进江誉则的眼底。
他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缓过来后斯文英俊的男人已经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
祁绅慵懒地靠向沙发背上,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视线淡淡扫过站在书房门口的少年,散漫勾唇,“过来坐吧。”
江誉则看着他,没动。
从他回来到现在带他来书房,男人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稳操胜券的模样。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开口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我知不知道重要么?”祁绅唇畔噙着斯文的笑,镜片下的眸子暗色流淌,“接下来要谈的内容才最重要。”
见男人这副样子,江誉则还有什么不明白?祁绅早就知道他会来找他。
可他知不知道对祁绅都没多大意义,因为今天有求于人的不是他祁绅。
而是他江誉则。
以前听圈子里的长辈偶尔提起祁绅这人外表斯文儒雅,实则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只能与之结交,不能为敌。
他当时还不以为意。
到现在真正和他对上,他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擅于钻营,拿捏人心。
像是隐匿在暗处的毒蛇,一旦出手直接拿人短柄,被围剿的人只能认命。
江誉则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下,往前迈了一步,关上门后朝会客区走去。
他坐在男人对面,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什么样条件才能让你放过我家人?”
祁绅声线不疾不徐,“我先前和令尊讲得很清楚了,不过当时江少爷的卡被停都没有提醒到你。”
江誉则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嘲讽。
呵,江少爷从他嘴里说出来可真恶意满满,他在他祁绅面前算什么少爷,只不过被他随意摆弄的无能的人。
他冷冷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抱歉。”男人俊脸看不出丝毫喜怒,语气仍是一派温和平静,礼貌得抬抬手,“那我也只能告诉江少爷趁现在换学校复读还有时间,毕竟尚德是留不下了。”
江誉则心绪不稳,从喉咙间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字,“你......”
尚德只收两类学生,要么家世,财力出众,要么成绩绝对优异。
显然江誉则是前者。
如果他不同意,他爸妈不仅回不到原职,手里持有的资产也会被狙击。
他不是一无所知的蠢货,尤其是他爸身处的位置想出淤泥不染几乎不可能。
只要祁绅坚持,他爸绝对会出事。
少年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有痛苦有隐忍,祁绅将一切收入眼底,晦暗的眸子里尽是漠然,“考虑好了吗?”
人面临不公平是他自身能力不足。
他祁绅手段是卑劣,可到底还是江誉则没有一点反击能力还妄想染指他的人。
江誉则逐渐收敛情绪,盯着祁绅。
“你设计我的家人,企图让我远离方知,还无时无刻关注我的情况就代表你对我有所顾忌。你知道方知她不爱你,所以你要拔掉她身边的任何可能,但请祁先生别忘了,她是人,她是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感情。”
“方知纯真美好,即使没有我,她身边也会出现别的追求者。祁先生难道要杜绝所有异性接触她的可能吗?”
祁绅清隽的眉眼在听到“方知不爱你”时划过一丝阴翳,很快恢复如常。
“我想你误会了。”到现在祁绅才正眼看向少年,薄唇轻轻上扬,“去了解你,是我在意知知,而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算。”
什么给了江誉则自信,让他觉得他对他有所顾忌。正如他说的那样,所做的一切只是不希望有任何,无论是否有威胁的异性围绕在小姑娘身边而已。
至于爱,给他时间,他会让小姑娘对他从敬爱变成爱情。
“江少爷既然这样问祁某,就代表做好了选择。”灯光下,祁绅棱角分明的轮廓隐隐透出几分轻蔑,“既然选好,那么知知以后身边会不会出现其他追求者这种事,左右都和你无关了。”
江誉则瞳孔收紧。
这刻起。他才明白眼前成熟俊美的男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更没将他当成对手。
没了家世、外表,就算他是最普普通通的学生,只要出现在方知身边,死缠着她不放,祁绅都会一视同仁出手赶走他。
他自嘲的笑了笑,终究是他太弱了。
弱到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家陷入绝境,弱到他不敢拿父母的前途去赌。
江誉则阖上眸子,无力问道:“我父母那边什么时候能好?”
“三天后。”祁绅眸底一抹幽光转瞬即逝,江行长的调查本来也快结束了,结果就是官复原职。那点小错就把人拉下马,他跟老爷子那边不好交差。
不过是压下了调查进度,跟江誉则玩了一场心理战,结局如他所愿。
祁绅喉结微微滚动,“江家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得到答案,江誉则缄默得站起来准备离开,阴霾笼罩在他劲瘦有力的身躯。
“对了,稍等下。”祁绅抬了抬眼皮,望着少年的背影,“还有件事。”
江誉则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什么事?”
祁绅低低笑了声,那笑声传进江誉则耳朵里仿佛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轻讽。
看着少年挺直得背脊,祁绅整洁的指尖敲打着膝盖,漫不经心道:
“你有个朋友被抓到了安保处,江少爷走的时候,记得去把他带走。”
等他说完,江誉则丢下句“知道了”,强撑着最后一股劲走出了男人的书房。
......
没有人知道这天傍晚祁绅带着江誉则去书房谈了什么内容,除了他们两个。
即使是方知也没有再问哥哥,因为她隐隐能猜出来。
这天南宫的佣人都见到少年低着头浑浑噩噩,像丢了魂一般地走了。在他们没看到的地方,江誉则眼眶微微泛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