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宴会接近尾声。
众位学子再次起身作揖。
“多谢先生授课”
韩明鸿回礼,含笑道:“时间也不早了,今日就到此为止”
场中,学子纷纷表达自己的不舍之意,再次作揖。
这时,一位学子向前,递过一个木盒,木盒打开,一株药草,现于众人眼前
“先生远行,学生无以为报,这株千年人参就赠与先生”
韩明鸿见状,本不想收,只是架不住学生强塞,只好作罢。
见先生收下,场中学子纷纷上前赠礼。
王宁也不例外,从怀中拿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卷,递上前。
“学生知道,先生不喜这些身外之物,这是学生托家中长辈,寻到的儒经手札,今日就赠与先生”
闻言,韩明鸿接过手札,翻看几页,高兴道
“王宁,你有心了”
先生最喜经书手札,只是能让他感兴趣的手札,定然是绝笔之作。
不知是有心者提起,还是无心者顾及
李时安再度成为众矢之的。
见此,李时安也不好意思啥也不送,只是他也未曾想到,还有送礼这一环节。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有什么能送的。
见李时安无动于衷,王宁终于抓住机会,故意问道
“李兄,为何不见你赠先生离别之礼?
还是说......李兄未准备?
无妨,在下这里还有五百两银票,只要李兄开口,这银票,就借给李兄了”
此话一出,引的众人啼笑皆非。
韩明鸿眉头微皱,有些不悦,欲开口,就见李时安回到席位
“谁说我未曾给先生备礼?”
言毕,将席位一旁还盛放的笔墨纸砚,放在桌前,旋即研墨…
众人见此,再度哄笑,“不会是写一些没用的经文,诗词吧。”
“别以为会点圣人经文,读了点诗词佳作,便能写出好句”
“就是,李兄!不如接过王兄的银钱,临时买点东西赠送给先生,总比你这写写画画的强啊!哈哈哈!”
一时间,船内哄笑之声,此起彼伏,皆是想看好戏。
李时安未理会他人,自顾自的研磨。
墨磨好,将上等狼毫笔,浸满墨汁,挥笔写道
“沅水通波接武冈,送君不觉有离伤。”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李时安下笔,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当看到他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之时,不由笑意渐失。
韩明鸿看着这七言绝句,缓缓吟出。
“青山一道同云雨,”
“明月何曾是两乡”
“以化“远”为“近”,使“两乡”为“一乡”。
语意新颖,出人意料!好诗!”
王宁看着这首诗,楞楞有些出神。
众学子也觉得不可思议。
刚才哄笑的学子翘起的嘴角僵硬下来,已经说不出话来。
......
“这诗是他抄的吧!如此佳作,岂是他能做出”
突如其来的质疑,让之前嘲讽的人如同抓住把柄,叫嚣的更厉害。
“对!这诗定然是他抄的!他不可能写出如此佳作”
毕竟写出此诗的人是李时安。
当今雁州第一纨绔,出了名的浪荡子,怎会做出如此佳作。
听到质疑,韩明鸿怒道
“有何证据证明此诗是抄的?不明事非,妄下定论,这是我教你们的吗?”
先生训诫,使得场中学子全部闭嘴,不敢在逾越半步。
“先生息怒,元长兄一时口快,并非不辨是非,只是众学子怀疑罢了,待李时安属下名字,便可知真假”
一旁的王宁,开口替其解围。
韩明鸿闻言,恢复平静,看向李时安,让其署名。
李时安一听要把署名写成自己的,顿感有些心虚。
他翻阅典籍,确实发现,这个世界没有出现过王昌龄这号人物。
这首《送柴诗御》也从未出现在世人眼中。
抄?那能叫抄吗?此乃我华夏瑰宝,何来抄字一说。
旋即心中大定,将自己名字写上去。
当最后一笔落下,场中异象陡升。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乌云卷动,雷光隐现,沉闷之声,响彻众人头顶。
一道接天光幕缓缓落下,随即惊雷炸响,天地间,光幕刺破云霄洒向大地。
“天地异象,此诗竟然引动了天地异象”有学子失声叫道。
韩明鸿眼中惊色难掩,旋即开怀大笑。
此诗引动天地异象,如此佳作,还是出自,自己的学生之手,怎能不高兴。
刚才还平静的王宁此时也不禁瞪大双眼,惊骇不已。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些以为抓住李时安把柄的人,彻底噤声。
那位名叫元长的青年学子脸色难看无比,一步步后退,欲要离开。
接天光幕将要落下之时,变数再生。
光幕缓缓凝聚,孕育色彩,一道…两道……三道……七道……八道…就在孕育出八彩霎那.
乌云卷动,一道乌光破云而出,一闪即逝,呼吸间,已然来到光幕之前。
“尔敢!”
韩明鸿大喝,运起一身修为,一股无形的威压从体内涌出,向着四周散开。
李时安只感周身一沉,一股无形压力传来,只是片刻,那股无形之力便消散。
众人抬头,只见先生横空而去,逼向那道黑影。
“镇!”韩明鸿叱道
天地灵气陡然一凝,股股势能向着黑影扑去。
“老东西,区区四品境,阻止不了本座”
黑影之中,一道沙哑之声传来,右手翻转,一道乌光凝出,
翻掌间,天地之势瞬间瓦解,韩明鸿也被余波震出丈许。
见无人在阻,黑影伸出右手,将那道还未完全凝聚的光幕尽数吸入其中。
待彻底将其收入囊中,黑影转身看了一眼船上的李时安。片刻功夫,消失在众人眼中。
韩明鸿见到对方走远,缓缓退入船中,身形落地,叹道
“埃!对方修为高深,老夫不是他的对手,时安啊!是先生无能!”
还在震惊之中的李时安,顿时回过神来,想了想,回道
“此诗,是学生作与予先生的送别之诗,这诗还在,先生莫要自责”
闻言,韩明鸿心中一叹
这首诗,至少是八彩之诗,你又怎知这,诗词反哺的好处何其之大。
但看着李时安满不在乎的样子,韩明鸿只好作罢,欣慰道
“好!时安啊,你的心意先生知道了,不过有些学生,不明辨是非,就妄下定论,先生今日,便教他最后一课”
“元长!儒道经典,抄诵百遍,写完让信客送至京城去,老夫一一审阅,其余起哄之人,回家面壁三日”
闻言,那位名叫元长的学子停下后退的脚步,点头答应。
“时安,此事你要与你父亲说,方才那人,老夫观其气息,极有可能是一位四品巅峰修士,日后你定要小心”
今日宴会就到此,都散了吧…
“先生再见!”
所有学子不再哄闹,而是诚心行了一礼。
李时安也是如此,深深的行了一礼,在他起身之时,心中悸动缓缓消散,一些记忆如潮涌来。
......
“先生好!我叫李时安”
“时安!好名字,小时安,可愿意和先生一同研读圣贤之道?”
“先生若不嫌弃时安笨,时安当然愿意”
......
“先生,先生,何为君子不器?”
“君子不器,意思是君子不应拘泥于手段,而不思考其背后的目的……”
次日,鸿雁先生——韩明鸿,乘马而去,去时,城中百姓夹道相送,可其中无一是他的学生。
沅水湖畔,韩明鸿曾言
“我去之时,你等不许相送,违者,我韩明鸿定不认他这个学生”
……
雁门关外,韩明鸿纵马而去,身后马夫,拉着一箱箱的书卷,却未发现其中有任何钱财。
那日,学生相赠之物皆留在了书院,韩明鸿嘱咐代课先生。
“这些钱财和赠礼,你留下一部分,用于书院修缮与你的束修,
其他的就布施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吧……”
雁门关外,无名山丘,一位青年站在山丘上,向南而望。
一件打了几处补丁的儒衫,随风飘动。
青年男子望着无人的官道,缓缓跪地,三次叩首...
至此,鸿雁先生辞别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