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婉儿丝毫没想到胡蕴仪会专门起了大早过来
便是还没有起身,倚靠于床头榻上,由着春阳给自己喂着晨起安胎药
只听得丫鬟匆忙来报说胡蕴仪到了,于婉儿一惊,与春阳对视一眼
还未来得及多问什么,便见得胡蕴仪已带着众多丫鬟,捧着礼品而入
“妾来给皇妃姐姐请安了。”
于婉儿忙叫春阳放下安胎药,就要起身
忙被胡蕴仪制止道:“哎,姐姐快快歇着。
“妹妹怎么如此之早过来了?你正新婚,昨日也累了一天了,怎么不多休息休息?
胡蕴仪初见见于婉儿,便也觉得她的确是温婉贤淑的
虽还未起身装扮,但也是肤色如雪,面容精致,虽未施粉黛,却也是动人的
于婉儿也细细打量着胡蕴仪,早就听闻胡蕴仪有几分姿色,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胡蕴仪不仅明媚动人,却也有着一腔热情和大方
果断和才谋,于婉儿相比之下只觉得却是自叹不如
胡蕴仪笑意盈盈的打破了尴尬道:“姐姐不要怪我唐突的才好
实在是昨日礼成之后就该来拜见姐姐,给姐姐敬茶
可没想到会出了废太子之事,席面都没有完,爷便着急赶进了宫
妾刚入府,也是担心爷,不敢做什么所以这一耽搁便迟了
听闻姐姐身体不舒服,昨夜里也未敢来打搅,所以这才一大早
来拜见姐姐,也是给姐姐请罪,姐姐不要吃心的好。”
于婉儿忙道:“怎么会呢,昨日的事我虽在后府,可也是听说了
好好的大喜之日,既出了这种事,未免的多少有些隐晦
只是希望妹妹不要多想的好
胡蕴仪亲切道:妹妹我并非是不懂规矩之人,孰轻孰重,我都清楚
对了姐姐,您身子好一些了吗,郎中怎么说?”
于婉儿瞬间语塞,看向春阳
春阳忙替于婉儿解围道:“侧妃放心吧,皇妃已经好多了
只是郎中叮嘱,不宜多行,还是需要静中养一段时间的。
“那时自然。什么都比不得您腹中的这个重要
来人。”
胡蕴仪吩咐雨晨将两瓶子东西呈上道:“这是妾家乡的特色,孕中妇人后期多以雪燕和大枣
经久熬制为固胎益气膏,实乃良方,又性温和,不会大补大增
妹妹细细寻过了,这洛阳城中倒是没有这方子好物,要么便是进补太多之物
便托了府中人快马加鞭,赶去母家地多多买了些带回
还有一些是打算进宫拜见母亲后也给母亲带些的,姐姐尽管先用着
若是觉得有作用,尽管再跟妹妹说,与妹妹之间,无需客气
于婉儿动容道:“好妹妹,难得你才刚进府,姐姐我还什么礼都未给到你
你这般想着我,倒是叫姐姐惭愧
也怪我身子未免娇贵一些,昨日未能出席
姐姐这心里啊,怎么也不是滋味。”
胡蕴仪自然的拉上于婉儿的手道:都说过了,与妹妹我无需这般
倒是显得您不愿与妹妹我亲近了,您也能看出,妹妹我呀
是极随和之人,妹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可哥哥前几年随军去了凉州
天高地远,也是难见一面,家中也并无其他姐妹相伴,也是一个时常孤单
如今入了皇府,看着姐姐也是亲切近人的,便壮胆子与您互称姐妹
您不要怪妾不懂规矩。
于婉儿摇头道:“妹妹实在是多虑了,你是一个人,我又何尝不是
在这府中也是寂寞的紧呢,虽说有高妹妹平日里能说几句话
可高妹妹也个心气高,爱热闹的,也是嫌我这太过宁静
除了平日的请安,倒也不愿常来
胡蕴仪接话道:“那便是巧了,妹妹我便也是好静的,那日后姐姐若是不嫌妹妹叨扰之烦
妹妹便时常来陪姐姐说说话,解解闷,也顺带姐姐出去走走,散散心可好?”
好啊。
胡蕴仪的话正中了于婉儿的心意道:“如此一来,最好不过了
胡蕴仪又道:虽说和姐姐如此客套了,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今日一见姐姐尤为亲切,姐姐就不要推脱,让妹妹将礼数尽了
先尊卑后姐妹的才好
胡蕴仪说罢起身,带着众丫鬟跪下给于婉儿行大礼道:妾胡氏拜见皇妃
初来乍到,承蒙皇妃厚爱,特此之礼,望皇妃日后不吝赐教
雨晨等丫鬟也齐声道:拜见皇妃
于婉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一刻也真正的释怀了
以前只是看着五皇子对胡蕴仪的偏爱,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今日一见,却也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可以对胡蕴仪放下成见,慢慢的了解她的
而胡蕴仪此刻心里也是如一样的想法。
拜见完于婉儿后,胡蕴仪才随着五皇子上了去往宫里的马车。
只是宫中却是气氛沉重,皇上依旧没走出废太子之事中
早朝之上,皇上是心不在焉,没精打采,迫得早朝不得不中断
众大臣自然是知道皇上是为何事,也是无人敢提起废太子的任何事,任何一句话
“娘娘,五皇子和侧妃来拜见您就了。
这么快?
仪銮殿中,照容没想到五皇子二人就这么早便来了。
“拜见母亲,”二人行礼
再见胡蕴仪,此时的她已是一副妇人装扮模样,多了几分端庄大气”
照容微笑示意道:“好,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还想着到了中午留你们在宫中用午膳呢
五皇子略带失望道:“母亲,我们先去拜见了父皇,可是,可是父皇依旧没有见儿子
只叫儿子来见过母亲便是。
照容也是诧异道:“你父皇连你们两个新婚之人都未见?
胡蕴仪点头道:“是啊,母亲,看得出来,父皇情绪还是不稳定
母亲,若一直这样下去,唯恐父皇会伤及龙体,您还是要劝的
照容无奈道:“早就劝过了,不过这件事,还需你父皇自己走出来
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你们二人既都未见到皇上,给其请安,更不要说旁人了
皇上自打昨日听闻此噩耗便是谁也不肯见,连膳食都未好好用过
后妃们除了担心,也是无人敢出门说什么,只恐皇上盛怒,被牵连
听到这话,五皇子的神色不是很好
带着一丝惭愧道:是因为三哥,父皇虽说气恼三哥,狠心责罚三哥
甚至将他贬为了庶人,但这么多年了,终究是没能放下
母亲,当年之事,到底是儿子太过绝情,做错了是吗?”
胡蕴仪诧异,瞬间转头看向五皇子。
恪儿!
“听到五皇子如此口无遮拦,当着众人的面说这话
照容忙制止道:“行了,本宫知道你也是为你三哥之事而伤心
但毕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往前去走
你父皇还需要你们余下的几个兄弟替他分忧解难
恪儿,这个时候可不能有旁的心思。”
照容盯着五皇子的眼睛慎重的说着
五皇子又且非没听懂照容的意思,忙道:“是,儿子失礼了。”
听着母子二人的暗语,机敏的胡蕴仪也是听出了一些旁的意思
废太子当年的事与五皇子有关?”
胡蕴仪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也在心中开始思忖
自此宫中是消停了好一段日子,其中便有不少日子罗夫人来找照容说话
便道这段日子来,皇上是常常情绪不定,前朝后宫皆是人人小心
皇上在前朝时常动怒,批评怒骂了不少官员
仿佛是看谁都不顺眼,连带着一些重臣也没少挨皇上骂
对于大臣们来说,每日早朝无疑是胆战心惊
做事更加仔细,丝毫不敢有一丝错处
不仅是前朝,后宫亦如此
皇上不止一次找了皇后的茬,总是嫌她做的不好
虽也是时常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召张美人伴驾,但也只是唤她至勤安殿唱曲做舞
却从未让她留宿,无论多晚,都会遣送她回去
张美人虽有不悦,但也不敢说什么
前两日王美人不过是穿的稍许艳了一些,便引的皇上大怒
说她不懂规矩,废太子丧期,她还在宫中着艳服招摇过市
一怒之下当众斥责了王美人,将她幽禁于宫中反省
皇上突然性情大变,引的前朝后宫众人苦不堪言,又不敢多言,万般痛苦
皇上一向宽宏仁厚,也是从未有过这般的
照容听后倒也未多,只有自己清楚
皇上这心里是始终有一个结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系铃之人若是废太子,而解铃之人便也能真正的叫皇上放下
皇宫宫道上,一黑白素服的女子牵着一文静女孩缓缓而至
宫人们看到后尽多惊讶,后又忙跪下以示拜见
来人正是废太子妃,刘氏
勤政殿中,皇上看着因自己没心情批阅而攒下的好几堆奏折
只觉得更烦心,没好气的吩咐李公公道:“一会传五皇子进宫
朕头痛的紧,叫他进宫帮朕把这些批了。”
是
李公公答应后,忙命人快速的将一本本厚厚而起的奏折悉数拿下
不过才半月多的光景,皇上看上去是一瞬间老了许多
也只有皇上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这些时光的
李公公是由衷地心疼皇上龙体,唯恐再有什么不慎
皇上半倚着额头,眼神空洞无神
“皇上,来了,来了,废太子妃刘氏,携幼女清河郡主求见皇上。”
李公公看向皇上瞬间来了精神,眼神中有了期盼。
便也道:“快传。
皇上神色复杂的看着殿外,两个身影由远而近,缓缓出现在自己视线中
直到清晰,而到最后皇上都没看到自己最想见到的废太子
不觉得一时有些失望和难过又涌上心头
再见皇上,刘氏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但还是按着规矩,携清河郡主跪下行大礼道:庶人元恂之妻刘氏,携女拜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一时湿了眼眶,忙叫自己镇静下来道:起来,快起来。”
皇上对刘氏道:“你怎么不叫朕父皇了?
朕已经命人让他们依旧以皇子之礼,厚葬恂儿了
你便还是这大魏的三皇妃,也还是朕的儿媳啊
你不肯唤朕父皇,是不是,是不是也对朕有怨?”
刘氏也一时有些激动道:“不,既然您还肯认我这个儿媳,媳妇便是感恩的
是,儿媳拜见父皇。”
这?
这便是朕的长孙女吧?”
皇上慈爱的看着清河郡主,清河郡主虽然还小,但模样是生的可爱至极
温柔沉稳,落落大方。”
刘氏忙道:“灵儿,快拜见皇祖父。”
清河郡主只是一脸的疑惑和稚嫩,看向刘氏却不为所动。
刘氏皱着眉头道:“怎么?来之前娘亲跟你说的话,你没记在心上吗?
不可无礼,这便是你父亲一直与你说起皇祖父,还愣着做什么?
听到这话,清河郡主虽还有些扭捏,但也是听话的跪下道:孙女元灵
拜见皇祖父,祝皇祖父龙体康健,益寿延年。”
皇上终于展颜,眼含热泪又是高兴道:“灵儿?
好,好,出落的是婷婷大方,有我皇家女儿的风范
尤其是这双眼睛,和你父亲小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好啊,好啊,快,快到皇祖父跟前,让皇祖父好好看看你。”
皇上说罢便招呼着元灵到跟前
却见元灵忙起身躲到了刘氏身后道:“娘亲,我怕。”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皇上失望的将伸开的双手收回
刘氏怜爱的将元灵领到面前柔声道:“灵儿,你适才礼都行了,怎么还能怕呢
皇祖父不过是未曾见过你,想要好好看看你而已
你看皇祖父如此慈祥和蔼,灵儿不怕啊
灵儿以前不总是与你父亲说想要见皇祖父吗,如今终于是见了
怎么还能躲着皇祖父呢,你这样,皇祖父会伤心的
去吧,去跟前和皇祖父请个安好不好?”
元灵却依旧是踌躇着着不肯上前,死死的抓住刘氏的衣角,目光闪躲,不敢直视皇上
皇上看后只觉得心疼便道:“好了,不情愿便算了
别再吓着她,日后连这宫中都不敢来了。
刘氏歉意道:“对不起父皇,这孩子认生,倒也不懂规矩
自打出生起如今整整五年了,五年来一直与夫君和儿媳住在庄子里,未曾离开过
除了看守之人外,也未曾见过旁的生人,见过庄子外的世界
这猛然间随着儿媳至洛阳,一路上总是胆小害怕,突然天颜
更是惶恐,父皇不要见怪灵儿不懂规矩的好。”
元灵这时轻拉着刘氏的衣裙小声开口道:母亲,父亲总说皇祖父严厉,父亲犯了错
才被皇祖父惩罚,灵儿怕,怕皇祖父,灵儿不敢上前,也不敢说话
听着元灵的话,皇上瞬间哽咽:“朕怎么会怪她呢?
朕本也是愧对这孩子的,灵儿不要怕,皇祖父不是坏人
皇祖父罚了你父皇,皇祖父心里也不舒坦
后又看向刘氏道:“恂儿他?
他都安顿好了吗?”
刘氏点头道:“承蒙父皇厚爱,居然还能让夫君以皇子之礼安葬
也算圆了的夫君生前最后的心愿,妾代夫君多谢父皇。”
皇上道:“最后的心愿?他最后的心愿是什么?
刘氏道:夫君生前弥留之际,便想着您能原谅他
让他能再有机会做您的孩子一场,好好孝敬您,弥补您,为您奉养天年
夫君自至河阳到如今离开,无一日不是在悔恨中度过
这些年也一直在对您的思念和愧疚中生活,夫君坦言自己不是个好儿子
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便是您,若是上天肯再给他一个机会能重新来过
他定会好好弥补这辈子做下的所有错事,和对您的亏欠和伤了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