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晨并不被允许到河堤之上，只能在远处焦急地旁观。
这场雨下得不算大，和夏雨比起来，温柔了许多。
如果降雨时间不长，河堤肯定能扛得住。
“你先回吧，这堤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问题。”裕老头看着王清晨，故作镇定地说道。
其实，他心里的担忧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只是身为一族之长，在这种时候，必须稳住大家的情绪。
“会没事的。”王清晨看着裕老头，轻声说道，像是在安慰族长，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那场可怕的白灾，族人们齐心协力，不也挺过来了吗？如今，又怎能倒在这黎明之前。
“这是自然，不过这雨别看不大，最是冻人。这里有我看着，你且回去休息，明日还需你出力呢。”裕老头知道王清晨的性子，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奈之下，只好换了种说法，试图劝他离开。
“族长何故将我赶走，大灾之前，我与族人也没有什么不同。”他也知道，族长是为了自己好，只是……
此刻，大家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这寂静的夜里，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半空，不知道这场雨会带来怎样的结局。
谷雨有雨兆雨多，谷雨无雨水来迟。
仿佛是应和着节气一般，这场雨仅仅下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天色大晴，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驱散了一夜的阴霾，也驱散了族人心头的阴霾。
空气仍旧湿润，带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气息。
族人们走出家门，看着那放晴的天空，一颗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看，有鱼，还是条大鱼呢！”近岸边，一个眼尖的孩子突然兴奋地大喊起来。
只见一条金黄鲤鱼在水中欢快地甩起了尾巴，高高地跳跃起来，溅起一串晶莹的水花。
那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仿若一串串珍珠，也映照着族人们脸上绽放的喜悦。
“好啊，好啊！好兆头啊！”裕老头看着那跳跃的鱼儿，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如今的他，经过岁月的磨砺，越发和老族长有了相似之处，沉稳中带着些许激昂。
“是啊！这个雨下得好啊！这么一来，播种育秧也完全没问题了。”王父站在一旁，看着河水，也忍不住感慨道。
这场雨，下了，却没那么大，下的刚刚好。
既没有对河堤造成什么压力，又给土地带来了足够的水分，为接下来的春耕播种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这样的天气只要能够坚持半个月，这水位就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届时防备夏汛，也更有把握。
而且，照这样的情况来看，今年的农时说不定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这对以农耕为生的族人来说，当然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天色放晴，村里四处都是抬头望天的人。
大家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即便是王清晨，也忍不住抬头望向那湛蓝的天空，好久没有这般真切地喜欢过艳阳了。
那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仿佛在告诉人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族长，那我们便先回去了。”王清晨带着王父，转身回了家里。他们知道，家里人肯定一直在担心，现在该回去报个平安了。
……
整个三月，算得上是难得的好天气。
往年这个时候，大家都盼着雨水滋润土地，好播种庄稼。
可今年，情况特殊，这雨水却成了大家避之不及的“麻烦”。
好在，小河的水位一天天下降，终于降到了往年的安全位置。这对于全村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村子里，逐渐开始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忙碌着整理水田，开始育秧。
去年那一场大雪，虽说带来了不少灾害，让族人们吃了不少苦头，但也并非全无好处。
至少，田里的害虫被冻死了七七八八，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家里的田地，王父依旧打算种下去。
好在田地不多，再加上家里人手不少，有拖拖等人帮忙，倒也累不着。
村子里，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冬天以来压在人们心头的阴郁此时却全都消散。
村子之外，万物复苏，生灵们也有了更多活命的机会。
那广袤的旷野，随便在草丛里、田埂边翻腾一下，便能找到一些野菜。
这些野菜，虽说比不上大鱼大肉，却也能勉强填饱肚皮。
然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仍旧没有人来将家里寄养在村里的孩子接回去。
这些孩子，在村里住了好些日子，跟着王清晨读书识字，学习各种本事，倒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似乎也渐渐成为了村里的一份子。
早些不曾接纳他们的族人，此时也多会换上一副笑脸。
……
“听说二妮他娘来接她了，怎么没把人带走啊？”王清晨满心疑惑，忍不住向裕老头问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如果我家孩子在外管吃管住还教本事，我也不乐意将孩子接回来。”裕老头一听这话，忍不住哼了一声，说起这事，他就有一肚子气。
“这些没良心的，占便宜总是没够。这些日子寻来的大人不少，都是偷摸见了孩子之后又偷偷溜走，将孩子一个人留在这，你说这是为人父母应该做的？真是枉为生人。”裕老头忿忿。
说好的代养，现在直接砸在手里了。
裕老头越说越气，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
“我说这几天小家伙们怎么都蔫蔫的！”王清晨恍然大悟。
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在农村学门手艺都要拜师求人，如今却是平白教人本事，怎么选择谁都不会选错。
前几天他便注意到，那些孩子们都没了往日的活泼，一个个蔫头蔫脑的，现在想来问题便出现在这里。
小家伙们年纪都不大，正是心思单纯的时候，一方面可能思念父母，有的孩子父母找来，有的则杳无音信；另一方面则可能心中有愧，他们可做不到享受得如此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