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想毁了我?”
听到这句话,沈霁川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可他并没有往后倒去,而是借着柳如是扶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柳如是半强制地按坐在那张老板椅上。
柳如是如同一个最终的获胜者,边体面地给沈霁川整理稍有凌乱的西装和领带,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沈霁川抬手附在了他流转在衣领的手上,他艰涩地说道:“柳如是,你可以说我禁锢你的自由,你也可以说我不是好人,这些我都可以忍……但是你不能说我毁了你。”
在他眼里,这句话对他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好。”
柳如是应了声,微微蹙眉,略带可惜地说:“本来今晚还是想和你吃完最后一顿饭的,结果倒是你先没忍住。”
话音一落,他便缓缓抽着那只被压住的手,一副坚决离去的模样。
“别走。”沈霁川的那只手再度压了上去,他有些失措地抬头,“如是,你先别走。”
柳如是瞥了一眼那两只重新交叠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沈总,我们俩还是好聚好散吧,千万别撕破脸了,我可不想处理完宋思邈,还要来应付你。”
他这副像是扔垃圾一样的话,令沈霁川收起了所有脆弱的情绪,他也冷下了脸,压着的手变成了攥,指尖几乎快没入柳如是手上的肉里。
“柳如是,我真的怀疑你有没有心。”沈霁川说,“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对我?难道我对你不好吗?”他的声音濒临崩溃。
柳如是感受着手背传来的刺痛,笑意不减,甚至还垂眸睨了眼沈霁川搭在大腿上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也紧紧攥成了拳,还不停地颤栗着。或许他俩都一样的疼,可这人明显浑然不知。
“沈霁川,你对我很好,好到可以养废一个人,可是我不想废,不想住在这个没有人气的别墅,我也从来都不想像你一样变成一个作茧自缚的人,你知道吗?”
柳如是强硬地抽回了手,即使手背上被划出了红痕,他也视若无睹。
他说:“一年了,我还是看不透你,不清楚‘柳如是’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这一切在我想通之后已经不重要了。”
沈霁川不甘地问:“凭什么你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了?凭什么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我们就算了?”
“凭你更喜欢我。”柳如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五个字。
沈霁川闻言,没忍住冷嗤了一声,其中那份赤裸裸的嘲讽明显是对自己的。
柳如是没在意他的这声笑,接着说:“沈霁川,从你回国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开始,你就把你的弱点双手奉上了。”
话落,他反而俯身,在沈霁川颤抖的薄唇上亲了一下,“真的要离开了,不然,你那群保镖们过来了我就难办了。”
沈霁川眸光一黯,“你知道了?”
他早就做好了万全之策,如果没谈好,时间拖久了,他没通知撤退,那群黑衣保镖就会来到别墅附近待命。
“沈霁川,不是只有你会监视的。”柳如是一边说,一边往窗边走去。
他拉开窗帘,观察着楼下的动静。见那些人还没来,他回头看了眼同样往这边靠近的沈霁川,笑意吟吟地提起:“你说,我没有‘柳如是’疯?”
这句话,不由地令沈霁川心头一紧。
他脚步加快,脸上的神色变得极为严肃,在他亲眼看到柳如是一个翻身,从方才打开的窗跳下去后,那份隐隐的不安惶恐全化为了惊惧。
沈霁川的手即便再快,也拉不住柳如是的丝毫衣角。他睁大着眼,往下看,柳如是此时已经稳稳着地。
楼下的人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染上的灰尘,紧接着似乎察觉到了沈霁川恨不得把他剥开仔细查看的目光,抬头一笑。
现在的天空已经暗了,昏暗的夜色将整个天染成了蓝紫色。
借着较远处路灯的微光,沈霁川看到了柳如是安抚的笑意,他在说他没事。
“三楼而已,我没事。”
跳出牢笼的柳如是别提有多开心了,他扬着笑,摆手说:“沈霁川,我要走了,我们俩以后不要再见了。”
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吗?
沈霁川眼看着柳如是转身,毫无留恋地大步淡出他的视线内。
不知是因为夜色,还是别的什么,柳如是的背影渐渐模糊破碎了。
一滴晶莹的水滴在了沈霁川无助地紧抓着窗台的手上。
终于,一样的剧情还是上演了。
柳如是再一次将他一个人遗落在这个冰冷又坚固的牢笼里。
……
另一边的柳如是拐出了一条巷子,二话不说就开门,坐进了一辆外表普通的车。
他坐上了副驾驶位,还没扣好安全带,就对上了喻知洲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柳如是:“……”
他假装没看见他,继续系着安全带。
“别看着我,开车。”
喻知洲哦了一声,开始点火开车。
见他眼睛放光蠢蠢欲动的样子,柳如是连忙补充了句:“正常车速。”
太快了,容易被沈霁川的人发觉,追上来就不好了。
“没问题,我还想趁这个时候和你聊聊天呢。”喻知洲说。
柳如是:“你怎么在这的?我助理呢?”
“我让人带他去我家酒店吃个饭。”
恐怕不是吃饭,是“勾肩搭背”地被带走了。
柳如是皱了皱眉,他有点担心自己那斯文、没见过那种场面的小助理会被欺负。
喻知洲余光瞥了他一眼,说:“放心吧,我特意选了几个秀气的小弟,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好生照料着你助理,不会吓到他的。”
“你这算什么?土匪吗?”
“说什么呢?现在是法制社会,我还是个良好市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柳如是哼了声,对此未置一言。
喻知洲慢慢打着方向盘,抽神道:“你没话问了吧,该我问了,你怎么回事?跟沈霁川闹翻了就算了,怎么还和你那傻逼前任纠缠不清?”
“你难道没查我做的事?”
“查了,我只是搞不懂,你暗地里整死他就好了,干嘛还故意搞这么多事?不嫌麻烦?”
要是以前的006当然嫌麻烦,直截了当地把人折磨一顿,出完气再送进监狱就好了,哪会亲自陪宋思邈去演一个真心被辜负失望的恋人?
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让宋思邈经历一下“柳如是”经历的一切,让他对自己抱有希望与幻想,最后所有都破灭掉。
无论是情感还是名声,甚至是命,宋思邈都应该全还给原身。
这些,柳如是当然没有说给喻知洲听,而是敷衍地回了句:“这件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
喻知洲啧了一声,“行吧。”
“你有认识下手黑的打手吗?”
“这事儿你算是问对人了,想认识多少都有,明天介绍给你。”喻知洲说,“问这个干嘛?”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急忙劝道:“你可要三思啊,沈霁川,我都惹不起,你要是找人去搞他,他能弄死你。”
“怎么可能是他?”
柳如是眸色微深,“是宋思邈,这是我送他的第二份礼物。”
“哦哦,这事好办。”
喻知洲看着车窗外完全暗了的天,“你和沈霁川聊得还挺久的。”他是看着沈霁川进门的,那时太阳还在半山腰呢。
“再久点儿,你就直接被那群赶来的人堵了。那个时候,我就只能带个皮套面具上去英雄救美了。”
“到不了那步。”
喻知洲耸了耸肩,继续开着自己的车。
柳如是原本是完全计算好时间,打算来个体面的离开。
结果他还是轻视了自己对沈霁川的感情,折腾了这么久,最后选择翻下了楼。这也是柳如是留下的那句“以后不要再见了”的原因。
他是能够完美完成任何任务的006,这种不受控制的状态他也是第一次。
“不见面”意味着他以后就会远离这种莫名又矛盾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