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际遇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在这四九城里，尤其是在这拥挤的四合院里，每一家的悲欢离合都像是被放大镜照过一般清晰可见。
这个四合院里，虽然家家户户都有余粮，但是还是要辛苦工作，只有许大茂的小日子却过得风生水起。
这天傍晚，许大茂穿着崭新的中山装，骑着凤凰牌自行车回到院里，车把上还挂着两瓶西凤酒和一条大前门香烟。
\"哟，大茂回来啦？\"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三大妈抬起头，眼睛直往车把上瞟，\"这又是给你爹带的？\"
许大茂利落地支好自行车，笑道：\"可不是嘛，老爷子就好这口。三大妈，您忙着呢？\"
\"哎，哪比得上你们家啊。\"三大妈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沫，压低声音道，\"听说你们家小娥又怀上了？\"
许大茂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却又故作谦虚：\"嗨，还没确定呢，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
正说着，三大爷从屋里踱出来，背着手道：\"大茂啊，听说你又要升职了？\"
\"三大爷您消息可真灵通。\"许大茂从兜里掏出一包烟，给三大爷递上一根，\"厂里是有这个意思，让我去管宣传科的电影放映队。\"
三大爷接过烟，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这可是好烟啊。要说你这孩子，打小就机灵。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你爹许富贵就托关系把你安排进了轧钢厂宣传科当文员，再才几年呀，现在又要升职，真是前途无量啊。\"
许大茂笑着点头：\"都是组织上培养得好。\"
这工作体面不说，赶上厂里有放映任务时，他这个高中毕业生还能兼职放电影，领着双份工资，惹得院里不少人都眼红。
特别是对头傻柱，每次见他回来都要阴阳怪气几句。
正说着，傻柱果然拎着饭盒骑着车从外面回来，看见许大茂就撇嘴：\"哟，这不是咱们许大科长吗？又回来显摆啦？\"
许大茂也不恼，反而笑眯眯地说：\"柱子哥，这话说的，我回来看我爹妈，怎么能叫显摆呢？对了，听说你们火车站食堂最近要精简人员？\"
傻柱斜眼一瞅：\"你听谁胡说的？再怎么精简，还能精简到我？\"
说完，他也不搭理许大茂，拿着饭盒进了中院儿。
三大爷看傻柱走了，赶紧的笑着问许大茂：\"大茂你这都要升职了，你看我家老二的事儿，你能不能帮帮忙，跟你老丈人说一声儿？\"
“三大爷，你家闫解放也就是个初中的文凭，我们那都要高中的，他也不合格呀！再说现在这工作岗位，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我就是个副科长，哪能安排人呀！我看你还是多问问我沈姐夫，他那厂子估计又有招工考试，你让解放去试试！”
说完，许大茂就推着车子也往后院儿走了。
要说许大茂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还是娶了娄小娥这个千金小姐。
当初这门亲事说成的时候，整个四合院都炸开了锅。
一个千金小姐居然能嫁给许大茂这个工人阶级。
而且，这辈子，许大茂也是弥补了剧里没有孩子的遗憾，三年生了三个孩子。。
娄半城对这个女婿倒也大方，小两口结婚头一年虽然住在95号院的婚房里，可后来娄小娥接连生了三个孩子——头胎是个大胖小子，隔年又生了对双胞胎闺女，这可把许富贵乐得合不拢嘴。
记得双胞胎满月那天，娄半城派了小轿车来接人，引得全院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哎哟，这车可真气派！\"三大妈和刘媛媛她娘围着黑色的小轿车转圈。
娄小娥抱着孩子，笑盈盈地说：\"爸说这次生了两个孩子辛苦了，让我回家再坐一个月子，家里有保姆照顾方便些。\"
许大茂在一旁帮着收拾东西，脸上满是得意：\"小娥身子弱，岳父也是心疼她。\"
娄半城更是心疼闺女，直接把人接回娄家坐月子，连带着许大茂也住进了洋楼。
这一住就是小半年，等娄小娥在家里玩够了，娄半城大手一挥，给女儿女婿在城南置办了个二进的小院，从此娄小娥就鲜少回四合院了。
可这春风得意的背后，却有人愁得睡不着觉。
许富贵自从儿子搬走后，虽然和老伴严凤霞住进了电影院分的宿舍，可心里总惦记着95号院的老房子。
这天晚上，老两口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蟋蟀叫，却怎么也睡不着。
\"老头子，你翻来覆去的，是不是又在想房子的事？\"严凤霞侧过身问道。
许富贵叹了口气：\"这房子现在空着，可街坊四邻的眼睛都盯着呢。今天老刘还问我，要不要把房子租出去。要是想租的话，他头一个报名！他家四个孩子，屋子里也是挤挤巴巴的。\"
\"租什么租！\"严凤霞立刻反对，\"那是咱们家的祖产，怎么能随便给人住？再说了，大茂虽然搬出去了，保不齐哪天还要回来呢。\"
\"回来？\"许富贵苦笑一声，\"他现在住着二进的院子，还有保姆伺候，能回咱们这破院子？\"
更让他心烦的是，儿子如今住在老丈人给的院子里，眼看着就要成了别人家的上门女婿。
每次去儿子家看孙子，看着那气派的四合院，再想想自己当年费尽心思给儿子安排工作、张罗婚事的辛苦，许富贵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许富贵又翻来覆去睡不着，严凤霞忍不住劝道：\"老头子，大茂现在过得好，你该高兴才是。\"
许富贵长叹一声：\"高兴？我这是给娄半城养了个儿子啊！\"
这话说得严凤霞也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道：\"你也别这么想。大茂虽然住在娄家给的房子里，可孩子不还是姓许吗？再说了，逢年过节，他不都回来看咱们？\"
\"看咱们？\"许富贵冷笑，\"哪次回来不是大包小包地往娄家送？上个月他发工资，给娄半城买了个宫里出来的茶壶，给我呢？就两瓶酒！\"
严凤霞叹了口气：\"娄家有钱有势，大茂巴结着点也是应该的，娄家的那些孩子不都出国了，娄半城身边也就娄小娥和她一个哥哥。等咱大茂得了娄半城的眼，这娄家的财产不也就来了么。咱们做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孩子过得好吗？\"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斑驳的墙面上，映出老两口佝偻的身影。
\"好在我们还有小玲，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也是不错的，至少这脑子聪明，将来也不用咱们操心。\"严凤霞安慰道。
许富贵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这娄家怎么说都是资本家，红色资本家也是资本家，我就怕大茂将来受牵连。\"
\"你这话说的，咱们当初求娶娄小娥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她家是资本家？咱们不是为了她家的钱么!只要大茂脑子好使，咱们也能成为这北京城里的人上人！\"
许富贵听了老伴的话，眉头稍稍舒展了些，但仍旧有些忧虑：\"话是这么说，可这世道变化快啊。前些年公私合营闹得轰轰烈烈，谁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运动？咱们大茂现在在轧钢厂工作，好歹是个正经工人身份，可要是被人知道他跟资本家走得这么近……\"
严凤霞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你呀，就是太谨慎！娄半城是什么人？人家在四九城混了多少年？上头的关系硬着呢！再说了，现在讲究的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要他们娄家不犯错误，谁能动得了？\"
许富贵沉默了一会儿，又低声说道：\"可咱们小玲还在读书，将来要是考大学、找工作，成分问题可是个大事......\"
严凤霞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呀，就是瞎操心！小玲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能考上大学。再说了，咱们家可是正经工人阶级，她爹是电影院的放映员，她哥是轧钢厂的工人，她成分上能有什么问题？\"
许富贵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也是，咱们家根正苗红，倒是不怕。就是大茂现在跟着娄家过得太舒服了，我怕他忘了本......\"
严凤霞哼了一声：\"忘本？我看你是嫉妒儿子过得比你舒坦！\"
许富贵被说中心事，老脸一红，嘟囔道：\"我嫉妒他？我是怕他得意忘形！你看看他现在，整天跟着娄半城出入高档场所，连咱们这老院子都不怎么回来了......\"
严凤霞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儿子出息了是好事，咱们做父母的，该高兴才对。你要是真想他，明天咱们就去他那儿看看孙子孙女，顺便在那住几天，体会体会那二进的院子到底有多气派！\"
许富贵终于露出了笑容：\"行，明天买点糖果带着，孩子们爱吃。\"
第二天一早，老两口就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儿子家。
一进门，就看见保姆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老爷子、老太太来啦？\"保姆赶紧迎上来，\"许副科长一早就去厂里了，太太带着孩子们在后院玩呢。\"
严凤霞把带来的点心递给保姆：\"小张啊，这是给孩子们带的桃酥，你先收着。\"
正说着，娄小娥牵着三个孩子从后院走过来。
大儿子许明已经五岁了，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爷爷奶奶！\"
许富贵一把抱起孙子，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哎哟，我的大孙子，又长高了！\"
娄小娥笑着走过来：\"爸、妈，你们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大茂在家等着。\"
严凤霞拉着儿媳的手：\"不用不用，我们就是来看看孩子们。你这肚子......\"
娄小娥羞涩地笑了笑：\"四个月了，医生说可能又是个男孩。\"
许富贵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许家人丁兴旺！\"
中午吃饭时，许大茂急匆匆从厂里赶回来，一进门就喊：\"爸、妈，你们来啦！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许富贵看着儿子西装革履的样子，既骄傲又有些酸涩：\"你现在忙，我们就不打扰你工作。\"
饭桌上，娄小娥不停地给公婆夹菜：\"爸、妈，你们尝尝这个红烧肉，是专门按北方口味做的。\"
许富贵吃着精致的饭菜，看着宽敞明亮的餐厅，再想想自己那个那么多人住的四合院儿，心里百感交集。
饭后，许大茂拉着父亲在院子里喝茶。初夏的阳光透过葡萄架洒在地上，斑斑驳驳。
\"爸，我最近可听说，这轧钢厂要换领导了。\"许大茂压低声音说。
许富贵一惊：\"这么快？现在这个厂长才来工作几年啊？\"
许大茂神秘地笑笑：\"我岳父之前是捐了一半的厂出去，这次像是要彻底的从轧钢厂撤出去，厂子全部变成国家的了，这不趁着手里还有权，想让我再往上走一走。\"
许富贵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啊。不过......\"他欲言又止。
\"爸，您有什么话就直说。\"
\"大茂啊，爹是怕你太依赖娄家。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娄半城这么帮你，肯定有他的打算......\"
许大茂不以为然地笑笑：\"爸，您想多了。小娥是我媳妇，她爸帮我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等我当上宣传科科长，对小娥也有好处，这叫互利互惠。\"
许富贵看着儿子自信满满的样子，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儿子已经走上了一条他无法理解的道路。
夕阳西下，老两口告辞回家。
走在胡同里，严凤霞感叹道：\"大茂真是出息了，住那么好的房子，马上又要升官......\"
许富贵却叹了口气：\"是啊，是出息了。可我怎么觉得，他离咱们越来越远了呢？\"
严凤霞挽住老伴的胳膊：\"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咱们啊，就盼着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夜色渐浓，两个老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胡同尽头。
而在城南那座二进的院子里，许大茂正和娄小娥商量着明天去拜访哪位领导。
人生际遇，果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