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北胡搅蛮缠哭天喊地求着余鸿振把他送回去,现在更晚了,又是这么多山的地方,万一有什么豺狼野豹的,他是真的害怕。
其实,余鸿振本来也是要送他回去的,被他这么一喊叫,隔壁住着的人还以为他在打陈向北呢。
老陈头去了厂里,他们车间有时候会通宵加班,所以车间后头专门有一间屋子放着几张床能让加班的人眯一会,不过只有床板,没有被褥。
以往加班,老陈头都是让老伴送来的,可这次,家里一团乱,他总不能当着精神有问题的杨素的面,还拿一套被子出来吧。
老陈头就这么僵硬地坐在了床板上,想着家里一团乱麻的事情,心里又烦又有些无助。
机械厂厂长今天在办公室多待了一会,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天完全黑了下来。
他锁好门,披好衣服正准备离开。
可路过老陈头那个车间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有亮光。
他记得最近都没有什么急的单子,他们车间应该早早下班了的。
迫于好奇心,厂长走了进去,跟正在沉思的老陈头对上了眼。
“老陈?你怎么大晚上坐在这里?”厂长惊奇问道,“明天不是你女儿结婚吗,你今晚睡在这儿?”
被人一问,老陈头就开始悲伤了,“家门不幸,娶妻不贤啊。”
厂长在这一晚,被老陈头拉住,听他倒苦水到半夜,出来的时候,两眼空空。
他从来没想到,老陈头这么一个老实人,家里居然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从之前被相伴二十来年的老伴离婚,到后面孩子们都不理解他,到现在新婚妻子把家砸了。一件件一桩桩,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怎么会有这么倒霉的男人呢,厂长万般不理解。陈卫国这个人能力不错,性子也好,对人也友善,谁有困难求助他,他都会帮一把的,怎么就家里的事情这么乱呢。
厂长虽说也听到过妇女主任夏老太的威名,可他认为夏老太这个威名只能说明她在这方面是有些建树的,不代表她能够顾好家里,之前听说陈卫国又找了个老伴,他心里还为他高兴,觉得他终于要苦尽甘来了。
可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不行了。
厂长离开厂区往家里走,被夜晚的凉风这么一吹,突然脑子就有点清醒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陈卫国这个人处理不好家里的关系?
第二日,陈向红被夏老太喊起来,在屋里梳洗打扮。
夏老太则是在外头开始指挥起人来
“老大,你去外头看着,他们要是来了你喊一声。”
“老二,等会他们来了,你们就堵个门让他们唱个歌,意思一下。”
“老三,等会小余来了,你别乱胡闹。”
“姐,陈梅,你们煮的桂圆红糖好了吗,可别太烫了,到时候给小余他们烫着了,要凉一下。”
“小江,拜托你去国营饭店买的肉包放哪儿了,直接分了吧,咱们先垫垫肚子,我拿两个给向红去。”
“乔怡,小方,你们两个进屋陪陪向红去。”
“......”
一大清早,夏老太的声音就没停过。
陈向北见夏老太坐立难安的样子,其实根本没多少活,麻烦复杂的事左右就已经做完了,今天也就是一些小事情,可妈瞧着怎么比他姐还紧张,“妈,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坐下来,稳一下自己。”
夏老太猛灌了一杯水,把陈向北往旁边一扒拉,自己走进了陈向红在的那个屋子。
“妈,你忙了一早上了,也坐下来陪陪我。”陈向红手里拿着唐娇给的耳坠,正往耳朵上戴。
屋子里的人也不少,唐娇就在里面,还有乔怡余艳等几个年轻姑娘。
夏老太看着此刻向红的样子,眉眼都带着笑的。她抓起陈向红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向红,一定要好好的,要长命百岁。”
陈向红笑了一下,“妈,你糊涂了,我是结婚啊,你不是该祝我百年好合什么的吗?”
夏老太:“百年好合是锦上添花,妈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平安健康。咱们所有女同志,都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你们也是。不管发生什么,都先顾好自己。
咱们女同志生存条件本就艰难一些,特别是结婚后。结婚前,如果有疼爱你们的母亲,她会替你们承担一部分苦难和压力,等结婚后,你们就要自己去面对了。
好的娘家人当然也能帮忙,只是一起过日子总会有很多鸡毛蒜皮说不出口的委屈在,就算是娘家人,你们也会觉得讲出来是自己矫情。这些事很小,发生得多了却让人如鲠在喉,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闷在心里,更是难受。
而为了这样的事情去跟自己的爱人吵一架,又觉得没必要。婚姻里,最难受的不是一起吃明面上的苦,而是受到了委屈和不公,其他人却认为这根本不叫什么事。”
陈向红咬着嘴唇,“妈,你在爸那边,也是因为受到了很多很多这样的事情吧?”
夏老太顿了顿,果断摇头:“那倒不是,你爸那人做的事情,刚开始大家可能都觉得他不错,可总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到时候那些人就知道我受多大委屈了。”
陈向红:“呃......”
夏老太:“不过,如果后面我还是一直忍着的话,大家可能也回不过神来。所以,还是要自己立起来,告诉所有人,某些事情是不对的,是不公平的。”
方盈娣深刻认同:“没错,有些事情忍着忍着就成了别人眼中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可如果第一次就提出来有问题,当场将对方说服,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出来让咱们受委屈,那他们做之前也要思量一下了。”
夏老太竖起大拇指:“小方同志最近的觉悟特别高。”
陈向红笑眯眯的,“小方同志实在厉害,我们也要多学习多读书,向小方同志学习才好。”
方盈娣闹了个大红脸,这怎么连新娘子也夸她了,她有些害羞,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出去透气了。
一出房门,就撞在了江文华身上,方盈娣低着头道了歉,慌慌张张跑开,她现在跟江文华正处于最尴尬的时候。
江文华摸摸鼻子,敲了敲房门,“新郎官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