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雅要走呢,摊开行李箱,收拾几件她喜欢的衣物。她这人就这样,走到哪买到哪,加上是做商超的,经常上着班上着班,多了一身盛装,但很多衣裳,花不少钱买回来,她可能根本不穿,而是突然于某日想起来某件旧衣裳了,一定要找到它,一定要穿它,沈在心甚至都怀疑,买衣裳、穿什么衣裳是被她当成记忆节点,她是用衣裳对照某年某月发生了某件事。
果不其然,她收行李箱里一条吊带裙。
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那条。
沈在心喝了点酒,躺在沙发上,她非要抢钱包,然后沈在心给她夺,追到在卧室里,她把钱包别衣裳里,沈在心掏钱包的时候,怕把她的裙子弄坏,就成了调情,最后拿走了她的初夜。
沈在心靠在衣物间外的门框上,抱着胳膊看她。
她表情陶醉,还捧脸前嗅了一会儿,突然到来的一个电话,让她变成不耐烦,她抓了手机看一眼,举起来给沈在心说:”秦明珠。要不你接?“
沈在心推脱说:”我接,那不是告诉她,我们在一起吗,你想让她知道,你从浒市回来了?”
尤雅说:“行吧,她也挺可怜,可怜之人自有可恨之处,我修复点关系看看,将来如果尤天远再搞暗杀,也可以观察她还是不是带路党。”
沈在心安慰说:“应该不会了。婚离了,钱在你手里,家也搬余市了,尤天远又不是她生的,她还能带路,给谁带路?”
尤雅说:“也对。”
她甩了一下头发,划开手机,不紧不慢地说:“秦女士,说吧,什么事儿?”
秦明珠说:“阿拉在姓沈的医院看病,觉得还不错,感觉比浒市的医院看得还好,在别的地方治疗中毒,都不见效果,还是这里治疗得好……”
尤雅说:“难得呀,现在夸沈在心了,沈在心听了一定反胃,我是在想,你怎么好意思去的呢,沈在心说你可能是汞中毒,你别的医院看了一圈吧,才信任他,到最后,才去的心相融吧,人家知道不知道你是老板的丈母娘,哦,前丈母娘?”
秦明珠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没敢说,但有人认出来了,你犯病那时候呀,我们在医院旁边的,哦,那片空地现在成门诊楼了,我们在那儿打了一架,所以我经常来医院,就被别人认出来了,我不知道他们跟沈在心讲了没有,我觉得讲了,姓沈的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那人,一点没有你的爱憎分明。”
这马屁拍的?
尤雅立刻看向沈在心。
她也觉得沈在心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雅说:“要是我,绝对把你赶走。”
秦明珠说:“别呀。你看,我看病看得好,看完了美容院躺一躺,最近听他们的,还去办了张健身卡,认识了几个朋友,都是差不多的年龄,就一个小一些,才36,相处得好得来。我都吃胖了,没事儿打打麻将,虽然无聊吧,但你没办法,昨天看到个年轻小伙子,我本来想认识一下,结果他张口一句阿姨你好,我就倒胃口了。”
尤雅不耐烦地说:“有事儿说事儿,你跟我在这儿闲扯起来了。”
秦明珠说:“啊呀,又不耐烦,我就是缺个人聊聊天嘛,行了,说正事,我给姓沈的介绍客户来了。我治疗身体,我感觉还不错,我就立刻给你们介绍客户了,还是个大客户,你们可以使劲宰她,多要钱没关系,好不好啦。”
尤雅说:“我听着就不对劲儿,不会是尤玉吧?”
秦明珠震惊说:“你这都猜到啦。她跟秦安明成亲,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给我说秦安明老打她,而且到现在了,也不见怀孕,秦安明想要孩子想疯了,赶着她去看,我是想着,既然反正是看病,到妈妈这儿来,陪陪妈妈总可以吧,我就让她来了,到时候去姓沈的医院看。”
尤雅又看了沈在心一眼。
她说:”求你们了,别去烦他,最近很多事儿,要不这样,你们看你们的,我们就当不知道。“
秦明珠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好不啦?姓沈的不是有生殖医院吗?检查完,看看是谁的问题,实在不行,让秦安明配合,来做试管好啦。“
尤雅说:”和我没任何关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指望我给沈在心说对你们母女照顾点儿。“
秦明珠说:”行行行。轻来小去,我不去跟他讲啦,真要是遇到事情,你不在身边,我赖也赖给他呀。我做再多的事情,再对不起他,我是他丈母娘呀,不看僧面看女儿的面呀。“
尤雅无奈道:”服了。早知如此,早干嘛去了?“
挂了电话。
她告诉沈在心说:“尤玉要来不孕不育,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两口子也没多大年龄,怎么觉得比一般人着急。”
沈在心不自觉笑了。
这个秦安明,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差,你从现在看,当年他听说尤雅残废,自己跑国外,弄不好未必是和家族战略契合,就是心里承受能力不咋样。
上次见面,他笑话沈在心不一定女儿是谁的,戴了绿帽子,还给别人养女儿,沈在心还了一句他生不出来孩子,早点去看看,这回去之后?
两口子就打架?
他就赶着尤玉到处看病?
怎知病的不是他呢?
哦,对了。
他在国外谈了一个,大着肚子,因为不屈不挠,要回国找老公,秦绍虞怕无法收场,让人在游轮上解决了……
这是他觉得自己没问题的原因之一。
他跟刘玥玥这边?
刘玥玥自称若干年前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现在孩子给人家了,十好几岁,这应该是他觉得自己没问题的原因之二。
他没问题,就是尤玉有问题,这不就打骂上了?
尤玉当初用各种不正当手段争,想过有今天吗?
沈在心说:“如果一直生不出孩子,秦安明弄不好掉头追刘玥玥,到时候一家三口要团圆,我看你怎么办?”
主意是尤雅出的。
尤雅说:“正好呢,醋死你,你的白月光被人搞过,而且又跟人死灰复燃了。”
沈在心黑着脸说:“胡扯什么呢?什么时候刘玥玥成了我的白月光,我感情上也有洁癖的好吧?”
尤雅问:“那你对她另眼看待?”
沈在心又不吭声了。
难道说刘玥玥在很多事情上帮过自己,在红空,给自己挡子弹?
本来尤雅都是戏言几句,你不随她,跟她争出真问题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他强调说:“我不会吃醋的,我只是觉得刘玥玥是咱们的朋友,秦安明是咱们的敌人,朋友跟敌人死灰复燃,心里总是别扭。”
尤雅说:“这秦安明难道只有尤玉一个?只守着他老婆?结婚了收心了,外头不玩了?不可能呀。尤玉如果不是他现在唯一的女人,他逼着尤玉去看病干什么?你说会不会他有问题呀?”
沈在心说:“谁知道。”
尤雅说:“高文鹊该生了吧。”
沈在心愣了一下。
他说:“我最近没怎么关注,这算着日子,弄不好已经生了,她怎么也不吭一声呀,保姆你们给她请了吗?”
尤雅说:“请了,前几天她给我打过电话,但我没接,我烦她,既然她应该已经生了,我还是应该关心一下,改天问候问候,给她包一份大礼。”
沈在心没吭声。
李玉华受精的事情,她俩勾结搞出来的。
自己还要装着不知道。
尤雅说:“我也是受你影响,否则的话,我不会对她多仁慈,但现在,我总觉得自己手软了。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遇到你,我肯定冷酷无情,世上我谁都不放在心上,但现在,百花一嘤嗡闹我,我就心软,看到别人可怜我也心软,手下求我我还是心软,心软是大忌呀。”
她又说:“高文鹊确实有点可怜,你说这么大的人了,活了个什么呀,活得多绝望,未经人事,就给自己种了一个,她真是无知者无畏,在心,如果没有你,没有公公婆婆做后盾,我都不敢要孩子的,怎么照顾?谁照顾?扔给保姆吗?有时候我觉得混在商场有点累了,如果解决了潜在的危机,报了仇,干脆交给职业经理人经营,商业上的事就不要自己盯着了。”
沈在心吸了一口气。
有时候乱七八糟的事情多起来,人一刻不停接电话,真的忙得让人崩溃,但尤雅例外,她总能过滤一层,比如接起电话就问你,是天塌了,失火了,还是死人了,你要不停打电话?她还可以问你,你解决不了问题,我要你干什么吃的?又或者直接说,我不听你叽叽歪歪,我只看结果!
而且她整天跟打了鸡血一样,对人事斗争乐此不疲,经常琢磨别人,一有机会就会挑拨别人互斗。
却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尤雅也有累了的感觉,释放出了温情和柔软。
他走过去,主动抚摸优雅的头发,把尤雅拢在胸口,她的心性是变化了,很确定,真的,这样很好。
让人觉得捂了好久的茅坑石头,最终捂成宝贝了,捏一捏还挺软和,闻一闻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