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镇的夜像被浓稠的墨汁浸透,雾气裹着腐叶的腥气在街巷间游走。李承道握着桃木剑的指节泛白,青布道袍被穿堂风掀起衣角,身后林婉儿的玉佩突然发出细微嗡鸣。
\"师父,有哭声。\"林婉儿突然拽住他的袖口,清丽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二十岁的少女天生阴阳眼,此刻她死死盯着巷子深处的阴影,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倒映着飘忽的幽蓝光点。
哭声越来越近,像是婴儿被捂住口鼻的呜咽,混着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李承道猛地甩出三张黄符,符纸在空中炸开幽光,照亮了蜷缩在墙角的人影——正是白天来求他的陈素兰。
这个中年女人此刻披头散发,脖颈处三道青紫掐痕触目惊心。她颤抖着抓住李承道的手腕,指甲缝里还嵌着血痂:\"道长...救救我...他们要把我也烧掉...\"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抽搐,眼球凸出,嘴角诡异地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林婉儿眼疾手快,抽出腰间的镇魂铃狠狠摇晃。清脆的铃声中,陈素兰浑身瘫软倒地,昏迷前最后一句话让李承道瞳孔骤缩:\"火葬场...三号焚化炉...\"
晨雾未散,师徒二人已站在苍梧镇火葬场门前。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着,门后是栋三层灰砖楼,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暗红印记,像干涸的血迹。李承道抬头时,恰好看见二楼的一扇窗户闪过黑影,戴着黑框眼镜的苍白面孔转瞬即逝。
\"那是周德海。\"林婉儿压低声音,玉佩又开始发烫,\"昨天陈素兰描述过他的样子,说他总在深夜巡视停尸间。\"
推开停尸间的瞬间,腐臭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李承道用朱砂笔在地面画出聚阴阵,指尖刚触到最近的金属尸屉,整间屋子突然剧烈震动。林婉儿的惊呼被淹没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七八个尸屉同时弹开,露出扭曲如麻花的尸体。
\"这些尸斑...不对劲。\"李承道强忍着胃部翻涌,用银针扎进一具女尸的手腕。银针瞬间变黑,尸体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浑浊的眼球直勾勾盯着林婉儿,干涸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气音:\"跑...\"
林婉儿的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阴阳眼让她看到无数半透明的人影从墙角渗出。他们或缺胳膊少腿,或面容溃烂,全都张着嘴无声嘶吼。最前方的老者脖颈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腐烂的手指正缓缓指向天花板。
\"镇魂铃!\"李承道甩出捆尸索缠住最近的厉鬼,桃木剑上燃起幽蓝火焰,\"快找陈素兰丈夫的尸体!\"
林婉儿咬着牙冲进尸屉间,玉佩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当她打开标着\"陈建国\"的尸屉时,胃里一阵翻涌——尸体的五官完全扭曲变形,右耳不知去向,左手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反折,指甲缝里还嵌着黑色长发。
\"师父!他手里攥着这个!\"林婉儿举起从尸体手中掰出的金属牌,上面模糊刻着\"307\"。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李承道猛地吹灭掌心火焰,师徒二人躲进阴影里。黑框眼镜的周德海推门而入,他佝偻的身影像只老虾,鼻尖几乎要贴到尸体脸上。当他转身时,李承道清楚看见他后颈贴着张褪色的符纸——那是镇压邪灵的禁符,却被人用朱砂画了个狰狞的笑脸。
\"明天凌晨三点,记得来三号炉领尸。\"周德海对着空气呢喃,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陈建国的尸体上轻轻抚摸,\"老伙计,这次该你陪我了...\"
林婉儿的玉佩突然炸裂,刺眼的白光中,她看见周德海的影子里钻出无数细小的黑影,像蠕动的蛆虫般钻进墙缝。当光芒消散,火葬场的每个角落都回荡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混着焚化炉启动时的轰鸣声,仿佛来自地狱的丧钟。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再次笼罩苍梧镇火葬场。李承道与林婉儿藏身于停尸间的阴影中,看着周德海离去的背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林婉儿抚摸着碎裂的玉佩,指尖微微发颤,刚刚玉佩炸裂时看到的诡异景象,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师父,周德海的举动太蹊跷了。”林婉儿压低声音,眼神中满是警惕,“他后颈的禁符被篡改,还有那些黑影……”
李承道眉头紧锁,握紧手中的桃木剑,沉声道:“先去三号焚化炉,陈素兰昏迷前的警告和陈建国尸体上的金属牌,都指向那里。”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昏暗的走廊,墙壁上斑驳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每走一步,都仿佛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终于,他们来到三号焚化炉所在的房间。铁门紧闭,门缝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烟,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李承道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铁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焚化炉内火光熊熊,炉膛里隐约可见一具正在燃烧的尸体。那尸体的四肢扭曲,仿佛在火焰中挣扎。林婉儿的阴阳眼让她看到,尸体周围环绕着数不清的怨灵,它们张牙舞爪,发出凄厉的哀嚎。
“这不对劲。”李承道目光如炬,“正常尸体焚化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怨气。”他掏出几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黄符瞬间燃起,飞向焚化炉。然而,诡异的是,黄符在接近火焰的瞬间,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在空中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焚化炉的温度骤然升高,火焰变成诡异的幽绿色。炉门突然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小心!”李承道大喊一声,拉着林婉儿向后退去。下一秒,炉门轰然炸开,一具焦黑的尸体从里面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尸体的面容已经完全烧毁,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窝和一张大张的嘴巴,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呐喊。更恐怖的是,尸体的身上爬满了黑色的虫子,每一只都有手指粗细,它们在尸体上钻来钻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林婉儿强忍着恶心,举起镇魂铃摇晃。清脆的铃声响起,那些虫子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朝着两人爬了过来。李承道挥舞桃木剑,剑身上燃起蓝色火焰,将靠近的虫子纷纷斩杀。但虫子似乎无穷无尽,越聚越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李承道大喊,“婉儿,去找控制焚化炉的开关,先熄灭这火焰!”
林婉儿点头,转身在房间里寻找。她的目光扫过墙壁上的一排按钮,突然发现其中一个按钮上有明显的血迹。就在她伸手去按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阴笑。她猛地回头,只见周德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黑框眼镜下的眼神阴森恐怖。
“小丫头,你以为能破坏我的计划?”周德海缓缓走进房间,步伐不紧不慢,却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这些怨灵,可都是我精心饲养的。”
李承道挡在林婉儿身前,桃木剑直指周德海:“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要释放这些怨灵?”
周德海冷笑一声,伸手摘下黑框眼镜,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为什么?就因为我不甘心!我周家世代守护这火葬场,却只能一辈子困在这里!那些被镇压的亡魂,本就拥有强大的力量,我不过是借用它们,让自己变得强大!”
“你这是与虎谋皮!”李承道怒喝,“这些邪灵会吞噬你的灵魂,你难道不明白?”
“灵魂?”周德海疯狂大笑,“我早就没有灵魂了!自从我父亲在这焚化炉里离奇死亡,我就发誓要掌控这里的一切!”他话音未落,双手突然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那些怨灵纷纷聚集在他身边,化作一道黑色的屏障。
林婉儿趁机按下开关,焚化炉的火焰渐渐熄灭。但周德海的攻击也随之而来,无数怨灵化作黑色利爪,朝着李承道师徒扑去。李承道挥舞桃木剑,左挡右攻,林婉儿则摇晃镇魂铃,试图驱散怨灵。
激烈的战斗中,林婉儿突然发现周德海的身后有一扇隐藏的暗门,门缝中透出微弱的蓝光。她心中一动,大声喊道:“师父,他的力量源头在那扇门后面!”
李承道会意,集中力量,将桃木剑挥出一道蓝色剑气,逼退周德海和怨灵。两人趁机冲向暗门,周德海反应过来,怒吼着追了上来。就在李承道伸手推开暗门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将三人一同吸了进去。
暗门后的吸力如同旋涡,李承道反手抓住林婉儿的手腕,道袍下摆被扯得猎猎作响。周德海扭曲的面孔在身后不断放大,他枯瘦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林婉儿的后颈,却在即将得逞时,被李承道甩出的捆尸索缠住脚踝,三人一同跌进黑暗。
落地的瞬间,林婉儿的额头撞上冰冷的石壁,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挣扎着爬起来,阴阳眼在黑暗中捕捉到诡异的荧光——地面上蜿蜒着暗紫色的纹路,如同某种古老的符咒,而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人骨,眼窝处都嵌着散发幽光的黑色石头。
“这是...阴骨锁魂阵。”李承道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少见的凝重。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纹路,“这些年火葬场失踪的尸体,恐怕都成了阵眼。”
林婉儿的心跳陡然加快,突然想起在停尸间时,那具指向天花板的腐烂尸体。此刻她抬头望去,头顶的石砖缝隙间渗出暗红液体,正一滴一滴落在阵眼中央的青铜鼎里。鼎中翻滚着浓稠的黑雾,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
“当年镇压瘟疫亡魂的法阵,根本不是自然破损。”周德海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他的身影在幽光中忽明忽暗,“是我父亲发现了阵眼的秘密,想要独吞力量,结果被反噬死在了焚化炉里!”他踉跄着走出,脖颈处的禁符已经完全变成血色,“你们以为看到的怨灵,不过是我养在鼎里的残魂!真正的东西......”
话音未落,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黑雾如潮水般涌来。李承道猛地将林婉儿护在身后,桃木剑划出火圈,却见黑雾中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指甲缝里还嵌着未烧尽的尸油。林婉儿腰间碎裂的玉佩突然发烫,一道微弱的蓝光从裂缝中射出,在黑雾上撕开一道口子。
“东南角!”李承道抓住时机,拉着林婉儿冲进裂缝。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狭窄的通道,墙壁上的人骨突然发出惨叫,眼窝里的黑石纷纷炸裂。林婉儿在混乱中瞥见,通道尽头有幅壁画——画中道士模样的人手持玉佩,正在镇压一个巨大的棺材。
“那玉佩......”林婉儿的声音被轰鸣的爆炸声淹没。李承道突然将她扑倒,一块巨石擦着头皮砸下,露出墙壁里隐藏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一本早已泛黄的日记,扉页上的字迹让林婉儿瞳孔骤缩——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的笔迹。
就在她颤抖着伸手去拿日记时,地面突然塌陷。李承道揽住她的腰,在空中翻转落地,却发现两人置身于一个更大的空间。这里悬浮着七口漆黑的棺材,每口棺材上都刻着与她玉佩相似的纹路。而在中央的棺材上,正插着半块残缺的玉佩。
“小心!”李承道突然将林婉儿推开,周德海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棺材后冲出,手中握着染血的骨刀。刀锋擦着林婉儿的脸颊划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李承道的桃木剑与骨刀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周德海却突然诡异一笑,消失在雾气中。
林婉儿捂住流血的脸颊,目光落在最近的棺材上。棺盖上的纹路正在发光,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棺材竟缓缓打开。里面躺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穿着与她款式相似的道服,胸口同样戴着破碎的玉佩。而女尸的面容,竟与她有七分相似。
“这是......”林婉儿的声音戛然而止。整座空间突然剧烈晃动,七口棺材同时开启,无数怨灵从里面涌出。李承道迅速结印,口中念起驱邪咒,桃木剑的火焰暴涨三倍,却在触及怨灵的瞬间,诡异地熄灭了。
“没用的!”周德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些棺材里,镇压的是当年瘟疫中最强大的七只邪祟!而开启它们的钥匙......”他的身影出现在中央棺材旁,拿起那半块玉佩,“就在这儿!”
林婉儿突然想起日记里的记载,不顾一切地冲向周德海:“你不能让它们融合!完整的玉佩会......”她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周德海将两块玉佩强行拼接,整个空间瞬间被黑暗吞噬。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前,林婉儿看到李承道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仿佛想起了某个禁忌的传说。
而在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李承道的道袍下,藏着一张残缺的地图,边缘处的字迹与壁画上道士的落款如出一辙;林婉儿腰间碎裂的玉佩里,还残留着一句未读完的血字——“小心身边人”。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李承道猛地拽住林婉儿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桃木剑在掌心嗡鸣,却再难燃起一丝火焰。四周的温度骤降,怨灵的哀嚎声中,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挣脱束缚。
“师父,玉佩!”林婉儿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看着周德海手中完整的玉佩发出刺目蓝光,那光芒如同活物般钻入七口棺材之间的地面,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圆形阵图。阵图中央,缓缓升起一面布满裂痕的青铜古镜,镜面蒙着一层血痂般的污垢。
周德海的面容在蓝光映照下愈发狰狞,他癫狂地大笑:“看到了吗?这才是苍梧镇真正的秘密!当年镇压瘟疫的道士,用自己的魂魄铸了这面镇魂镜,可他哪知道,镜中封印的,根本不是什么怨灵,而是比邪祟更可怕的东西!”
李承道瞳孔骤缩,突然想起年轻时在师门古籍中见过的记载。传说上古时期,有位道士为了镇压失控的力量,将自己与邪物一同封入镜中,那面镜子...正是镇魂镜。他下意识摸向怀中的残缺地图,指尖触到边缘处被血渍晕染的“镜”字。
青铜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上的污垢如活物般蠕动,逐渐显露出清晰的画面。林婉儿惊恐地捂住嘴——镜中竟出现了李承道的身影,他手持桃木剑刺向年幼的自己,而背景正是熊熊燃烧的道观。
“不可能!”林婉儿踉跄后退,却撞进李承道怀中。老人的心跳平稳有力,与镜中画面的暴戾截然不同。李承道盯着镜面,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低声道:“当年的大火...确实另有隐情。”
周德海趁机挥动骨刀,黑色雾气化作巨蟒扑向师徒二人。李承道挥剑格挡,刀刃相撞的瞬间,林婉儿看到周德海脖颈处的血色禁符正在褪去,露出下面一道狰狞的爪痕——那爪痕与她在陈建国尸体指甲缝里发现的黑色毛发,竟如出一辙。
“你早就被邪物附身了!”林婉儿突然大喊,手中镇魂铃狠狠砸向青铜镜。铃身与镜面碰撞的刹那,镜中画面扭曲变形,转而出现了周德海年轻时的模样。他跪在一个黑袍人面前,脖颈被利爪贯穿,而黑袍人的面容...竟与李承道有几分相似。
“当年我父亲就是被你们这些道士害死的!”周德海状若癫狂,骨刀上的黑雾凝成锁链缠住李承道,“你们为了独占镇魂镜的力量,杀光了我们周家所有人!”
李承道周身青筋暴起,艰难说道:“当年...师门确实派人来过苍梧镇,但我...我那时还未入门...”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等等,我想起来了...师父临终前说过,有个叛徒带着镇魂镜消失了...”
林婉儿的玉佩碎片突然发出尖锐嗡鸣,一道金光从碎片中射出,击中青铜镜。镜面应声碎裂,无数碎片如雨点般坠落。林婉儿在混乱中捡起一块碎片,却惊恐地发现,镜中倒映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浑身缠满锁链的黑袍人,那人正透过碎片对她狞笑。
“小心!”李承道猛地推开林婉儿,一块巨大的镜碎片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在地面砸出深坑。师徒二人这才发现,那些坠落的镜碎片正在拼接重组,化作一个身高三丈的黑袍巨像,它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幽蓝鬼火,手中锁链上还挂着几颗腐烂的头颅。
周德海趁机将完整的玉佩按在巨像胸口,巨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锁链如长蛇般扑向李承道师徒。林婉儿感觉体内有股力量在苏醒,她望着手中的玉佩碎片,突然想起壁画上道士的动作——那不是在镇压棺材,而是在封印镜子!
“师父!我们要毁掉玉佩!”林婉儿大喊,“这根本不是钥匙,而是封印!”
李承道瞬间会意,桃木剑直指巨像胸口的玉佩。然而就在这时,黑袍巨像突然开口,声音竟与李承道如出一辙:“晚了...林婉儿,你以为自己是守护者的后代?你不过是为了重启封印而生的祭品!”
巨像的锁链缠住林婉儿,她感觉玉佩碎片正在发烫,而李承道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在被拖向巨像的瞬间,林婉儿看到李承道怀中滑落的地图一角,那里画着一个与她玉佩一模一样的标记,旁边用血写着“勿信”二字。剧痛让林婉儿几乎昏厥,黑袍巨像胸口的玉佩泛起血光,与她手中的碎片产生共鸣,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年幼的她蜷缩在燃烧的道观角落,一个面容模糊的道士将破碎的玉佩塞进她手中,身后传来惨烈的厮杀声;周德海的父亲浑身是血,跪在镇魂镜前绝望地呢喃:“不能让它苏醒...”
“原来...我才是打开封印的关键。”林婉儿突然笑出声,血泪混着血痕滑落脸颊。她抬头望向黑袍巨像,瞳孔中蓝光暴涨,“但你也忘了,守护者的血脉,同样能彻底摧毁它!”
李承道手中的桃木剑突然崩裂,他望着林婉儿逐渐透明的身影,喉结滚动:“婉儿,别冲动!当年你父母...是我对不起你们!”
巨像的锁链猛地收紧,黑袍下传来阴恻恻的笑声:“终于想起来了?没错,我就是当年背叛师门的‘玄影’!为了获得镜中力量,我杀光了守护者一家,唯独留下这个女婴,就是为了今日!”巨像伸出利爪刺向林婉儿心口,“把玉佩交出来,我饶你师父不死!”
林婉儿却将碎片狠狠刺入自己掌心,鲜血滴落在玉佩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她的声音带着决绝:“师父,您一直教我‘邪不压正’,现在该我守护您了!”记忆中那个塞给她玉佩的道士面容逐渐清晰——正是年轻时的李承道。
周德海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脖颈处的爪痕裂开,钻出一团漆黑的雾气。黑雾在半空中凝聚成玄影的真实面容,与李承道如同孪生兄弟:“蠢货!你以为救了她,就能弥补当年的过错?当年那场大火,就是你亲手...”
“够了!”李承道浑身颤抖,眼中泛起泪光。他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破碎的桃木剑柄上,“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古老的咒语从他口中念出,道袍无风自动,腰间悬挂的残破地图化作流光,缠绕在剑柄上,竟重新凝聚成一把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道剑。
林婉儿的身体开始发光,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她终于明白,李承道一直背负着愧疚守护她,而周德海的家族不过是玄影的棋子。随着玉佩碎片与完整玉佩融合,镇魂镜的裂痕中透出混沌的气息,那是连邪祟都为之恐惧的存在。
“一起动手!”李承道挥剑斩向巨像的锁链,林婉儿趁机将玉佩按进巨像胸口的裂缝。青铜镜的碎片纷纷飞回,在巨像周身组成新的封印阵图。玄影发出不甘的怒吼:“你们以为能封印我?只要人心存贪欲,这股力量就永远不会消失!”
“但我们会一直守护!”林婉儿与李承道同时伸手按住镜身,两代守护者的力量在玉佩中交融。阵图爆发出耀眼的金光,玄影的黑雾被一寸寸吞噬,周德海的身体也在光芒中逐渐透明。临终前,他的眼神恢复清明:“对不起...我父亲...一直想重新封印...”
当金光消散,镇魂镜重新变回布满裂痕的青铜古镜,静静地躺在地上。林婉儿的身体摇摇欲坠,李承道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傻丫头,为什么不恨我?”老人声音哽咽,“当年我为了追查玄影,疏忽了对你父母的保护...”
“因为您是我唯一的师父。”林婉儿虚弱地笑了笑,“而且您用一生来赎罪。”她手中的玉佩彻底化为齑粉,随风消散。
苍梧镇的雾气渐渐散去,清晨的阳光照进火葬场。李承道带着昏迷的林婉儿走出地下密室时,发现周德海的尸体旁,放着那本记载着真相的日记。而在镇魂镜原本的位置,只留下一行刻在地面的小字:“镜中窥人心,一念神魔间。”
三个月后,林婉儿在道观的晨光中醒来。李承道正在擦拭新铸的道剑,剑身上隐约可见守护者的图腾。“师父,周德海的日记...”她开口道。
“已经交给师门了。”李承道转身,眼中带着释然,“玄影虽除,但世间仍有邪祟。你愿意继续与我一起守护苍生吗?”
林婉儿起身,腰间系上崭新的镇魂铃:“当然。不过这次,我们要先去给周德海和他父亲立块碑。他们...也是守护者。”
山风拂过道观的屋檐,铃音清脆。远处的苍梧镇传来孩童的嬉笑,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从未发生。唯有镇魂镜的传说,如同镜中虚幻的倒影,永远警醒着世人——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总有人甘愿燃尽自己,只为守护人间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