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 玉簪谜影
三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博物馆的玻璃幕墙外,梧桐叶已染秋霜。林深擦拭着展柜里的青铜镜,指尖掠过镜面时,仍会下意识留意是否有涟漪泛起。自镜渊事件后,那枚红宝石彻底失去魔力,如今作为镇馆之宝,安静躺在防弹玻璃下,与其他古镜别无二致。
“林老师,有人找。”实习生小夏抱着文件夹站在展廊尽头,身后跟着个戴宽檐帽的女人。她黑色风衣下摆沾着雨珠,摘下帽子时,露出鬓角的银色挑染——正是三年前IcU病房的护士,当时递给他父亲遗物的人。
“我叫苏棠。”女人递来张泛黄的照片,“三年前你在医院见过我,但那时我...不全是我。”
照片里是民国年间的古董店,穿旗袍的女子倚着柜台,手中把玩着枚红宝石簪子,眉眼与苏棠如出一辙。林深的目光落在背景的镜面上,那里映出女子身后的男人——穿着考古队服,正是父亲三十年前的模样。
“1995年,你父亲来我家鉴定古镜。”苏棠指尖划过镜面里的人影,“他碰了那支玉簪,镜中映出你的脸。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执念真的能跨越时空。”
展柜里的红宝石突然震颤。林深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残页:1995.7.7 玉簪现世,镜纹再现,深儿的胎记竟与镜中铭文重合。他撸起袖口,腕间淡色疤痕下,隐约可见当年镜纹的痕迹,形状竟与苏棠手中的玉簪刻纹完全一致。
“映雪没死。”苏棠从手提包中取出锦盒,里面躺着支断裂的玉簪,断口处嵌着暗红碎屑,“她寄生在执念的碎片里,每三十年借血祭重生。1995年你父亲毁了她的肉身,三年前你破了镜渊的时空链,现在,她盯上了...你的女儿。”
窗外惊雷乍响。林深猛地转身,玻璃上的倒影里,三岁的小安正趴在展柜前,掌心按着块红宝石残片——那是他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镇纸。孩子抬头笑时,眉心闪过一抹红影,与当年映雪的朱砂痣分毫不差。
“小安!”林深冲过去抱女儿,却见她指尖抚过镜面,展柜里的古镜突然泛起黑雾。苏棠将玉簪断片按在镜面,断口渗出的血珠竟沿着纹路拼成“安”字,而小安的瞳孔里,正倒映着民国古董店的场景:穿旗袍的女子(苏棠前世)将红宝石簪子插入镜中,镜纹如蛛网般蔓延向襁褓中的婴儿。
“1995年,你父亲为阻止映雪附身在你身上,用自己的血下了禁咒。”苏棠扯断颈间项链,露出与林深相同的镜纹疤痕,“现在禁咒时效过了,映雪要借你女儿的身体,打开新的镜渊。”
小安突然开口,声音混着男女老少的叠音:“双生魂的血脉,才是最纯净的镜引。当第三枚血玉归位,镜门将永远敞开。”她抬起小手,掌心血珠凝结成簪子形状,而展柜里的红宝石,不知何时裂成了三块。
林深抱着女儿后退,后腰抵在“东汉镜室”的全息投影装置上。光影突然紊乱,投射出从未见过的画面:远古祭坛上,巫祝将双生婴儿的血滴入镜中,镜渊化作黑洞吞噬天地,而映雪的虚影站在时空裂缝处,每只手上都戴着不同时代的红宝石首饰。
“她不是单一的执念体,是镜渊本身的意识。”苏棠举起玉簪断片,断口与林深腕间疤痕贴合,“我们都是她的容器,所谓轮回,不过是她在不同时空收集血祭的手段。1995年你父亲没告诉你的是——你母亲难产而亡,正是因为她试图用生命毁掉镜渊的胚胎。”
小安在怀中挣扎,眉心红影扩散成镜纹。林深想起妻子临终前的眼神,她指尖划过他手腕,轻声说“别信镜子”时,掌心里藏着半块带血的玉簪碎片。原来母亲才是最早的破局者,她用死亡切断了映雪的寄生链,却让父亲背负了二十年的秘密。
“现在需要你做当年你父亲不敢做的事。”苏棠将锦盒里的粉末撒在镜面,那是用三年前古镜碎渣磨成的“镜尘”,“用双生血脉的血,混合镜尘,毁掉最后三块血玉。但代价是...你和女儿中只能活一个。”
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成监控画面。博物馆后门,几个穿黑衣的人正抬着装有古镜残片的木箱,领头者手腕上的镜纹赫然与主编相同——当年的守影人,似乎又被映雪操控了。
“他们要重组镜渊。”苏棠扯开风衣,里面穿着印有“考古研究所”字样的马甲,“我现在的身份是特别调查员,三年前的‘意外’后,我们一直在追踪映雪的残留意识。你女儿体内的不是寄生体,是镜渊核心,只有毁掉她体内的血玉,才能彻底终结轮回。”
小安突然安静下来,伸手抚摸林深的脸:“爸爸,镜子里的阿姨说,只要你把血给我,妈妈就会回来。”她掌心浮现出与母亲相同的胎记,那是林深一直以为是遗传的印记,此刻却在灯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展柜里的红宝石残片同时飞起,在三人头顶拼成三棱镜。林深看见三个时空的自己:1995年的婴儿被母亲护在身后,2025年的青年破镜救父,此刻的父亲抱着女儿颤抖。每个“他”的手腕上,都有与玉簪对应的镜纹,像锁链般串联起过去、现在、未来。
“妈妈没骗你,她确实在镜渊里。”林深吻了吻女儿额头,镜纹从他手腕向小安眉心蔓延,“但妈妈希望你活着,就像当年她选择保护我一样。”他抓起镜尘撒向红宝石,血液混合粉末的瞬间,整个博物馆的镜面同时碎裂,玻璃碴在空中凝成巨大的古镜虚影。
黑衣人们破窗而入,为首者正是主编。他眼神空洞,举起手中的弩箭对准小安:“血玉归位,镜渊永存。”
苏棠突然扑过去挡住箭矢。玉簪断片从她手中飞出,精准插入主编手腕的镜纹。男人惨叫着倒地,眉心溢出黑雾,里面裹着无数细碎的记忆碎片——有1995年父亲的惊恐,有三年前林深的决绝,还有苏棠每一世试图毁镜的执念。
“快看!”小安指着空中的镜影。那里映出母亲的身影,她站在镜渊深处,手中握着最后一块血玉, smiled at林深:“原来执念的反面,是放手。”当镜尘与血液彻底融合,血玉在小安体内化作光点,母亲的影像也随之消散,留下的只有她临终前的口型:“我爱你。”
所有镜面恢复平静时,晨光已透过博物馆穹顶。小安在怀中沉沉睡去,眉心的红影消失不见,腕间多了道与林深相似的淡疤。展柜里的红宝石残片变成普通石头,而苏棠的玉簪断片,不知何时与镜尘一起,嵌入了博物馆的墙面,成为“镜渊传说”展区的最后一件展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是雪山深处的考古队,父亲站在冰川前,手中举着块刻有镜纹的石板,石板裂缝里长出鲜红的花。附言只有一句话:执念若成茧,心光可破之。——父字,于镜渊外
林深望着怀中的女儿,她睫毛轻颤,梦呓般说了句“妈妈”。展廊尽头的落地镜里,映出父女俩相拥的身影,没有重叠的镜像,没有妖异的红光,只有真实的晨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