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说道:
“确实如此,我们也得去看看她,怕她嫌闹得慌,我们还是问候一下算了。”
尤氏道:
“好妹妹,媳妇听你的话,你去劝劝她,我就放心了。”
“你快些过园子里来。”
宝玉也想跟着凤姐儿一起去看秦氏,王夫人道:
“你去看看就行了,那毕竟是侄儿媳妇。”
于是,尤氏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和她的母亲一同前往芳园,而凤姐儿、宝玉则和贾蓉一同前往秦氏房间。
他们悄悄走到里间房门口,秦氏见到凤姐儿,急忙站起来,凤姐儿赶紧制止道:
“别起来,小心头晕。”
她走近秦氏,拉住她的手,关切地说道:
“我的奶奶!”
“怎么几天不见,你瘦成这样了!”
她坐到秦氏的褥子上,宝玉也问了好,坐在对面。
贾蓉叫道:
“快倒茶来,婶子和二叔在上房还没喝茶呢。”
秦氏拉着凤姐儿的手,勉强笑了笑,说道:
“这些都是我命不好。”
“人家公公婆婆把我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疼,婶娘的侄儿虽然年轻,但也总是敬我,我也敬他,从来没有争吵过。”
“就算是家里的长辈同辈,除了婶娘,别人也都疼我、对我好。”
“可是现在得了这个病,我那份要强的心都没了。”
“公婆面前我没能孝顺一天,婶娘这样疼我,我心里本该有十足的孝心,可如今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自己都想,怕是熬不过年了。”
宝玉正看着《海棠春睡图》和秦太虚写的“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的对联,忽然想起自己曾在这里梦到“太虚幻境”的事。
正出神间,听到秦氏的这番话,心里如万箭穿心般疼痛,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凤姐儿虽心中也很难过,但怕病人看到大家如此悲伤,反而会更加难过,她不是来安慰的,而是要给病人带来希望。
看到宝玉这个样子,凤姐儿于是说道:
“宝兄弟,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病人不过是这么说说,哪里就真到了这个地步?”
“况且,像咱们这么年轻的人,得了点小病就这么想来想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病吗?”
贾蓉道:
“她的病也不复杂,只要稍微注意饮食,应该没什么大碍。”
凤姐儿道:
“宝兄弟,太太叫你快过去呢,你别老在这里呆着,媳妇也不好受。”
“太太那边也在惦记你呢。”
然后,她对贾蓉说道:
“你先同宝叔过去,我再坐一会儿。”
贾蓉听后,便带着宝玉去了芳园。
凤姐儿再次劝解了秦氏一番,并低声说了许多关心的话,尤氏又派人来请了几遍,凤姐儿才告别秦氏:
“你要好好养着,我再来看你。”
“既然有人推荐了这个好大夫来,病应该没问题了。”
秦氏勉强笑了笑,说道:
“不管是神仙也好,治病治不了命。”
“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熬日子罢了。”
凤姐儿劝道:
“你这样想着,病怎么能好呢?”
“总要想开了才行。”
凤姐儿继续劝道:
“况且大夫也说了,如果不及时治疗,春天可能会不好。”
“现在才是九月半,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什么病是治不好的呢?”
“如果我们家不能吃人参,那倒也难说。”
“但你公公婆婆听说能治好你,别说一日二钱人参,就算是二斤也能吃得起。”
“你要好好养着,等我过园子里去了。”
秦氏听了,勉强笑道:
“婶子,恕我不能跟过去了。”
“空闲时还请婶子常来看看我,咱们娘儿们坐坐,聊聊天。”
凤姐儿听后,眼圈儿一红,便说道:
“我有空一定常来看你。”
于是,凤姐儿带领随来的婆子、丫头以及宁府的媳妇、婆子们,从园子的偏门绕入园中。
只见:
黄花满地,白柳横坡。
小桥通向若耶溪,曲径延伸至天台路。
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飘落,疏林如画。
西风渐紧,莺啼声已停;暖日洒下,添了几声蛩鸣。
远望东南,有几处依山而建的楼榭;
纵观西北,有三间临水的轩廊。
笙箫之声盈耳,别有一番幽情;
罗绮穿林,更添几分韵致。
凤姐儿正自欣赏园中的景色,步步走来,边走边赞叹。
忽然,从假山石后走来一个人,向她打招呼:“请嫂子安。”
凤姐儿愣了一下,迅速后退一步,惊讶地说道:
“这是瑞大爷吗?”
贾瑞笑着说:
“嫂子连我也认不出了?”
“难道不是我吗?”
凤姐儿笑道:
“不是不认得,实在是突然见到你,没想到是大爷来这里了。”
贾瑞说道:
“也是缘分吧,我刚从席上偷溜出来,来到这个清静的地方散散心,没想到正巧碰到嫂子也来这里。”
“说来真是有缘啊!”
说着,他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凤姐儿。
凤姐儿是个聪明人,见贾瑞的举止和话语,心中早已明了他的意图,于是她故意含笑说道:
“怪不得你哥哥常常夸你,说你是个好人。”
“今天一见,听你说这几句话,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且和气的人了。”
“现在我要去太太们那里,不能与你多说,等闲了咱们再聊。”
贾瑞听了,连忙回应:
“我本来是要去嫂子家里请安,但又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
凤姐儿假意笑道:
“一家子的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
贾瑞听了这话,没想到自己今天能有这样的奇遇,神色变得越发猥琐不堪。
凤姐儿说道:
“你快入席去吧,小心被他们抓到了罚酒。”
贾瑞听了,身上已木了半边,一面慢慢地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着凤姐。
凤姐儿故意把脚步放得迟缓了一些,心里冷笑,暗道:
“这才是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有这样无耻的男人!”
“几时让他死在我手里,他才会知道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