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从身后跑过去,一脚踹在牛贵贵屁股上,当即留下一个带着黑泥的鞋印,牛贵贵回头看到了盛怒的沈文以及紧跟在沈文后面的姚骞、江汉源。
“我白跟你说那么多了!你是非要我现在抽你吗?!”一向随和的沈文被牛贵贵气的呼呼大喘,拳头举起来又愤恨放下,扭头给睢目汉子接上胳膊,那汉子又是一阵冷汗横流加痛苦尖叫。
其余人也都看见了赶来的姚骞,狗娃带头敬礼:“姚团长!”
牛贵贵跟着敬礼“姚团长好!”嗓音比狗娃高出十倍不止,惹得姚骞不得不怀疑沈文认可他是因为要当喇叭使。
其他人纷纷跟着敬礼,唯有牛贵贵对面的十几人,一个个犹犹豫豫眼神躲闪没有敬礼。
姚骞锋利的目光从狗娃、牛贵贵身上,又到那十几人脸上缓慢而有威视的扫过,最后转向邓显思,对上了邓显思深不可测的视线,这是他们头一回如此凝望对方。
皮靴轻轻在牛贵贵另一边屁股上补了个鞋印,等牛贵贵蹦起来又落地紧张兮兮时,他才移开视线,看向了要往高处走的睢目排长,冷冷盯了他三秒,等窃窃私语的人声消失了,姚骞开口对牛贵贵说:“前不久,听了海外一位帝王的一句名言,他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往高处走,没错!你有甚不满意的?”
“姚团长我——”牛贵贵开口一脸委屈,但狗娃掐了他腰后一把,他下意识疼的叫出声“嘶!”
姚骞没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举手制止了他,转而朝众人说:“事情我都知道了,邓先生是咱们高团长的贵客,也是我们的财神爷,你们若是能直接为财神爷效力,我绝不拦着!兄弟们生于乱世,养家糊口不容易,我都懂!”说着,他忽的提高嗓音,威严的气势倾泻而出,“现在,还有谁想跟邓先生走!站出来!我——及所有教官,欢送大家!”
刚站到人群后面的胡清迈出脚欲上前阻拦,被艾小米拦住,胡清不解的眼神扫向艾小米,艾小米摇了摇头。
“给你们一盏茶时间,想走的站出来!仔细想好了!”姚骞朗声说完,又朝前走了几步,停在邓显思三尺外,看着邓显思说:“邓先生,我们这些兄弟,个个都是好骑兵,出去后,还望您别亏待了他们!当然,关于我们这的一些规矩,希望你们不要宣扬太多。”
被赶鸭子上架的邓显思,在明白姚骞利用自己的一瞬间,心里一片冰凉,前天夜里只留给自己一句“日后还得麻烦邓兄”,直至今夜事发,他才清楚是什么麻烦。要说生气,也气不起来,人家勉强算是提前打招呼了,可心里就跟搅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滋味,他可能没太看清姚骞,或者说,他把心上人想的太简单了。可到头来他还得配合姚骞演戏,因为他已经没法拒绝了。
“规矩我懂,”邓显思缓缓说道,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淡漠,他先暗示姚骞自己会配合他的计划,但也不是完全没脾气,因此远远瞟了眼聚集的众人,话锋一转说:“只是,不知何人误会了邓某,邓某一介商贾,并没有改天换地的本领,一切都是仰仗高团长。只要兄弟们信得过我邓某人,在下愿意为各位在高团长面前美言,也感谢姚团长的成全。”
姚骞对邓显思展露了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回过头沉声道:“都听清楚了吧?嫌山里憋屈的就可以跟邓先生去飞黄腾达了,我数三个数!三,二——”姚骞拖着尾音,看到有两个小傻子穿过人群站到了睢目排长身后低着头,“一!很好!剩下的人,以后要是被我知道有朝秦暮楚不守军规的心思,一律严惩不贷!至于这——十六位兄弟,”他停了停话,邪邪地笑了笑,朝邓显思微微挑挑眉,“咱们一起去见高团长!”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了,有的说:“见高团长什么意思?”身边的人立即给他回了好几种猜测。
有的说:“那不是把秘密拱手送上吗?”
一个低到三步之外听不清的声音说:“你傻啊!他们能有机会见到高苓?”
也有人直接高呼:“姚团长别信他们!”“不能放他们走!”……
被议论的几人也有几个交头接耳低声交流,有几个站的离邓显思更近了些,还有几个摸着枪神色慌张无措,剩下的则是盯着姚骞目光凶狠。
处在热闹核心的邓显思则是一颗心脏怦怦乱跳,他冰凉了许久的心被姚骞一个笑容搅动的即将失控,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很想现在就拉着他的手道出满腔钟情,甚至,将这个人掳走藏在只有他们二人世界的心思,此刻也在脑海里疯狂怂恿着自己。
此刻,更骑虎难下焦急万分的人,显然不是邓显思,也不是姚骞,而是几个试图叛变的带头人,其中数睢目排长最焦心。今天的变故本来可以避免的,一件暗中谋算的事,莫名其妙就被人知道了,还被两头的上级当众拉出来谈论,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如今一切都无法改变、无法挽回了,后面会是什么结果愈加无法掌握。既然危险已经从暗变明,那他怎么也得拼一把,早死晚死不如让敌人先死。
“姚团长!我们不是不讲义气,而是,各有各的苦,您方才说的,有些小的们不甚明白,还请您能给个准信,否则——”剩下的话他没说,孤注一掷的目光朝身后扫了半圈,打定用自己的生死恶心别人,仰起头试图平视姚骞,大声问:“只要我们兄弟守口如瓶,您就不会秋后算账是吧?”
姚骞冷笑一声不说话,下巴随意往侧面摆了摆,“牛贵贵,骑兵团军纪第七条第三项是什么?”
牛贵贵立即碰了碰靴子挺胸答道:“无正当理由逃离战场或防区者,视情节轻重可处死刑、无期徒刑或十年以上监禁。”他嗓门本就奇高,加上洞壁回音,一下子传出老远,周围没有一人听不清。
牛贵贵掷地有声的话音一落,人群顿时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惊愕非常,不知姚骞此话何意,更不知下一秒会发生。
睢目排长抬起的脖子蓦地低了下来,悉悉索索摸武器的声音响了起来。
“报告!”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洞口一个汉子举着东西跑过来,嘴里喊着:“报告姚团长!高团长传信!领兵三百即刻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