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和蒋风,两个“瘸腿”拄着拐杖从陈平的帐营中出来时,正好碰到了回帐的阿朵。
“呦!阿朵姑娘洗衣服呢?”蒋风一向热情,从来不会因为阿朵的身份对她有什么偏见。
这匈奴姑娘,那日单枪匹马把昏迷不醒的陈平带到大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肩头上的两根发辫同血黏在一起,硬邦邦的甩着,走起来一步一血印,就跟个女罗刹一样。
当时就以为她身受重伤,没救了,没想到大家围过去时才发现,这姑娘身上连道像样的伤口都没有,身上的血也不知是陈平的还是谁的。
说的话也是毫不客气,冲着瘸腿赶过来的秦时就是一句,“愣什么愣!还不赶紧接着这废物!”
说完就把陈平往担架上一扔,就像扔个破麻袋一样。
那动作,那气势,那神情,真乃女中豪杰啊!
蒋风一向对这样的人很是佩服!
“嗯!别挡道!”
简单回应一句,阿朵看都没看两人,径直越了过去。
刚好这个时候陈平出声叫她,她把木盆朝地上用力一放,翻着白眼就进了医帐。
“嘿!这小丫头,还挺有脾气的!”
蒋风看着她的背影,好笑的调侃了一句。
一旁的秦时却摸了摸下巴,看着帐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入了帐后,躺在床上的陈平迎面就是一句,“你帮我洗衣裳?”
“嗯!”
陈平看着这姑娘一脸傲娇的样子,十分好笑,“我的衣裳有人洗的,你不用…”
“本姑娘想洗就洗,关你屁事!”
要不是因为要借着他的衣服打掩护,她才不会那么勤快帮他洗呢,她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被她这么一顿骂,陈平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说了一句,“谢谢!”
“用不着!你要谢就尽快让人送我回家,我才不在你们这里待呢!”
一想到他和李松青当初跟她划清界限,不告而别的样子,阿朵就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想划清界限,那就划到底去,她稀罕?
“你回去太危险了,呼延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留在这吧。”
阿朵听到这话,刚想骂人,就听到陈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她条件反射要去扶他,却在碰到他肩膀时猛地收回了手,十分别扭的样子。
见她这样,陈平平静下来后,看着她的侧脸又加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想学医吗?等我身子好了,我教你,收你为徒。”
阿朵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谁稀罕当你徒弟!”
话是这样说,但转过身时,脚下的步伐明显是欢快的。
掀开青帐时,陈平分明看到她嘴角勾了勾…
*
孟清欢晒了衣,一进来就看到乔云儿一勺一勺地喂着粥水。
不过因为她不太熟悉,只知道一味地往李松青的唇边送。
昏迷之人牙关紧闭,这粥自然是怎么都喂不进去,粥水沿着李松青的唇角滑落,落得枕边到处都是。
怕她喂出事,孟清欢一进来就紧张地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把碗夺了过去。
“我来喂吧,你这样不仅喂不进去。还会呛到他,伤到肺就不好了!”
孟清欢接过碗后,先放在一旁的矮桌上。
而乔云儿也顺势起身,脸微微一红,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是我笨手笨脚了。”
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退,把位置让了出来。
孟清欢没有多想,只是熟练地按住李松青后颈的风池穴,将他的下颌抬高,待他牙关稍微开了一些后,立刻拿出床头柜子里的一根竹管,小心地探入他的喉咙。
她这番熟练的操作,让一旁的乔云儿看着自己袖口处的粥渍轻叹一声,“还是姐姐心细。”
秦时穿过滴水的晒衣绳,撩开帘子慢慢拄着拐杖走进时,看到的就是孟清欢小心翼翼喂粥的场景。
目光在床边的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乔云儿袖口那道明显的粥渍上。
“秦大哥!”乔云儿见他进来,声音娇柔,“我正在向清欢姐姐学习如何喂粥。”
秦时只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反而冲着正熟练操控竹管喂粥的孟清欢,细细交代了起来。
“孟丫头,昨儿宋军医说了,今日得添加一次药。”
向前小心翼翼挪动了几步,秦时一眼就瞧见了孟清欢手腕上的红肿,忍不住皱眉,“抽空还要给他按些穴位,活动一下筋骨,你别忘了。”
“没忘,药已经煎上了。”
孟清欢头都没抬,一直专注自己手上的动作,“李婶在看着火,等喂完了粥,休息一会儿,我就帮他按穴喂药。”
“嗯,那就好!”
两人一问一答,倒显得一旁的乔云儿有些多余,还有些碍事。
乔云儿捏了捏手中的帕子,主动开口接茬,“我兄长那还有瓶上好的金疮药,若是需要……”
“别乱用药!”
见她杵在一边,秦时这时才转向她并出声打断,这丫头…
秦时很是烦同这样的丫头打交道,太多女儿家的小心思了,就像上次,她擅作主张放了几个冲撞了药性的小药囊在李松青身上,非但帮不上忙,还差点酿成了大祸。
但她又是乔骑尉的妹子,他也不好把话说绝。
“云丫头,这儿有她们几个照顾就够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兄长担心了。”
乔云儿看到秦时的脸,神情还是会有些害怕。
这也不能怪她,他脸上的那道疤实在是太过可怖了,加之秦时这样的性格有些不好相处,她还是很怵他的。
勉强笑了笑,乔云儿神色尴尬,“秦大哥,我,我只是想帮忙…”
“你是在帮忙,还是在帮倒忙?”
这话实在是太不客气了,乔云儿当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怎么说她兄长也是个骑尉,这秦时在军中又无品级,凭什么这样当众给她难堪?
但秦时可不管这些,他一向是自由惯了,要不是为着自己的兄弟,他才懒得管军中这些破事。
喂个粥都不会喂,整日到这就只会拿那张帕子在他兄弟脸上抹来抹去的,啥都不会干,尽装样子了。
别人是不知道,可他整日待在这营帐内,谁是在认真做事,谁是在装模作样的,他可清楚得很。
此刻李松青的身体是第一要紧的,那些女儿家的心思他懒得管,只要别耽误他兄弟康复,他向来是睁只眼闭着眼的。
“秦大哥,我只是…只是…”
她抻了抻自己沾上粥渍的袖口,有些委屈,“我知道自己手笨,一点忙都帮不上。”
说这话时,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孟清欢。
“我也不如清欢姐心细,懂得多,但我也只是想为李大哥做点什么而已…”
“都说了不必!”
秦时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再次出声打断她。
他抬头看了一眼帐外晾晒着的那一排排纱布衣衫,又看了一眼孟清欢泡得发白的手指。
这孟丫头,昨夜手烫成那样了,还一大早就起来洗那么多衣衫。
“灶房那正缺人手,不如你去帮着照看药炉?”
灶房烟熏火燎的,天又那么热,她才不去那种地方呢。
“照看药炉…”乔云儿勉强笑了笑,“我不太会控制火候…”
她低头抚了抚自己的鬓发,“不过我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