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退回来了?”
几个粗使婆子看着被退回来的紫苏叶子,眉头紧皱,抱怨纷纷。
“这次的不是挺好的吗?”俞婆子上前扒拉了一下,她实在是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如果说是发霉,虫蛀那还情有可原,但这次的紫苏叶子,是她们一群人精心挑选过的,哪里不能用了?
“灵雀姐姐说了。”
负责送东西的小丫鬟撇着嘴,扒拉着手指头数落,“边缘有缺口的,颜色不够鲜亮的,叶尖发黄的,通通不能用,都要退回来换更好的去。”
我滴个乖乖!拿来熬水擦身,做香囊的东西而已,又不进口,有必要那么严格吗?
这才几天的时间,整个正院的人不仅都被重新换过一批,连院里的规矩都变得更加严格了起来。
从前素绿姑娘在时,送过去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还能对她们睁只眼闭只眼的,不会那么挑剔,可自从这个灵雀成为大丫鬟后,突然就变严格了起来,送过去的东西稍微不满意,就要退回来重新弄。
就说前天,俞婆子送浆洗的衣物过去,就因为有件衣衫的袖口没有熨烫平整,就被正院的那些小丫头们狠狠数落了一通。
怎么说她也在这府里伺候了多年,也算是有资历的老人了,却被几个小丫鬟们鸡蛋里挑骨头的嫌弃,她老脸都被丢光了,回来后直言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听说那些丫鬟们查验时,是对着光一件件地看,连针脚都不放过,就像在防什么一样。
还有送冰的丫鬟小翠,不过就是晚了一会,没有及时处理掉已经化成水的冰盆,就被莺歌骂了一通,搬出屋的时候又因为不小心撒出了一点,差点溅到了那位的裙角,人就差点被拖下去。
好在那位替她说了情,不然那丫头免不了要吃一顿板子!
她们这些外院近不了身的,日子尚且这般难过,那那些贴身伺候的,岂不是每日都要战战兢兢?
众人皆议论纷纷,其中一位婆子拍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补充着说道:“昨日黄昏时我去送热水,看到灵雀那丫头在廊下训人,那眼神,凶巴巴的,好像要吃人一样,当时我就被吓得腿软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圆脸丫头接话,“我一个姐妹在正院那当差,她跟我说这几日连走路都得数着步子,小心翼翼的,生怕哪步走错了会被受罚。”
“我还听说啊,那那位抠门得很,从前的素锦被赶出来时,只让人送了二两银子就打发了,啧啧啧…怕是在打发叫花子吧?”
“那不是,进府那么久了,就没见有谁得过她的赏钱,我去两位姨娘那送东西,或多或少都有个荷包拿呢!”
到底是同人不同命啊,那位的出身比她们也高贵不了多少,可就是成了,能压她们这些人一头的主子。
就连另外两个姨娘,在这位面前,也是什么都比不过,前些时日的秋水苑和还香苑,好不容易得了几个蜜瓜,还是那位吃剩下的,据说瓜送过去的当天,那位兰姨娘就当场摔碎了一套茶具。
啧啧啧…想到这些区别对待,众人免不了一阵唏嘘,果然在这院里,世子爷的恩宠才是最要紧的。
不过一想到那位每日在屋里享受着冰盆,锦衣玉食的被人伺候着,每日的好东西用都用不完,却抠门得要死,连点边角料都舍不得赏人,又爱折腾人,大家伙难免有些怨气。
她们这些干活的,每日在太阳底下累死累活,连用碗解暑的绿豆汤都成了奢侈,平日里还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稍微犯点错就是非打即骂。
七嘴八舌的说下来,众人不禁都对许云苓颇有怨言。
那位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啊?能让世子爷对她那般上心?
*
灵雀挺着身板,快步穿过垂花门时,恰好就看到了扶着廊柱的素绿。
她疾步过去,作势要扶人,“伤还没好,怎就下床了?”
原本素绿也是要被换下去的,是许云苓求情留下了她,还让大夫去看她的伤势,给她好好治伤。
素绿摆了摆手,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几丝笑意,“少夫人午睡醒来后,习惯喝些温水,你不在,我怕新来的小丫头们不记得,就想着去提醒提醒。”
“这点小事,派个小丫头去说就是了,你何苦跑这一趟?”
伸手扶了一下素绿,灵雀朝着远处招呼了一个小丫头,嘱咐她好生把人送回去。
两人在西洲时共事过一段时间,关系还可以,回到京都后,灵雀恢复了在玄灵阁的身份,而素绿则顶替了她的位置。
这段时间一直是她贴身照顾许云苓,两人的感情十分要好。
多少次辗转难眠的夜晚,都是素绿陪伴在侧,揉腰捶腿,替这位少夫人缓解孕中的各种不适。
不过这次她也算是受到了无妄之灾,即使有许云苓的求情,素绿也被降为了二等丫鬟,伤好后也不能再近身伺候了。
无声叹了口气,灵雀转身离去时,余光瞄到许云秀正捧着东西,一人从回廊那穿过来,看着像是去东厢房的。
“灵雀姐姐。”许云秀脚步轻移,朝着灵雀问了声好。
许云秀如今在东院的地位,随着许云苓这两个多月的得宠程度水涨船高,这些日子以来,巴结的、讨好的、奉承的,络绎不绝,赶都赶不走。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加上心里不安,她一直对那些人都是应付的心态。
“少夫人还在午憩,云秀姑娘恐怕还要再等等。”
“无妨,我是来送二姐姐前几日托我做的虎头帽的,既然她还没醒,我就先在这园子里逛逛。”
说完她把虎头帽交给了灵雀。
这段时日,所有送到她二姐手上的东西,都是要经过几道查验的,她懂规矩。
*
自从入了七月后,肚子越发大了,迈入孕晚期的身子也越来越笨重,脚也肿得厉害,胎动频繁,加之前段时间的毒花事件,她每日都睡得极为不安稳,几乎夜夜难眠。
这日的午睡也是极为不安稳的!
睁眼缓了缓,被人伺候着漱了口后,另一个陌生的小丫鬟捧着铜盆进来,继续伺候她净手。
铜盆的茉莉花水,照出女子略显憔悴的面容。
兑好的水温刚好合适,不冷也不烫,许云苓的指尖轻轻拨了拨水面上的几片茉莉花瓣,再浸水泡了泡,双手互相轻拭掌心,两腕的玉镯和银镯不经意间相撞,混着水声,发出“叮当”脆响。
一旁的丫鬟递来白帕子,她随意擦了擦,刚刚慢慢转过身,穿着青色对襟褙子的一个小丫鬟就捧着青瓷碗端到了自己面前。
许云苓记得她,那日的冰水溅过来时,是这个叫素云的小丫鬟挡在了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