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宁的话,朱由检心里明白,江宁所言绝非危言耸听。
经历过山西那一趟,他对大明宗室的种种行径,算是有了切肤之痛的了解。
可他如今身为宗人府左宗正,负责管理宗室,名义上算得上是老朱家的“族长”,这责任扛在肩上,他朱由检可不能怂。
随即,朱由检伸手拿起挂在马鞍旁的一只马鞭,神色严肃地说道:“江大人放心,但凡遇到那些欺压百姓、触犯律法、无恶不作的宗室,本王见一个收拾一个,绝不含糊!
你瞧瞧本王手上这只马鞭,可是特意派人前往南京孝陵请回来的,这可是当年太祖洪武爷用过的。
往后,本王就用这只马鞭,代替太祖爷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这些不孝子孙!”
江宁听朱由检这么一说,又定睛一看那马鞭,心中不禁一惊。
暗道:“卧槽,没想到这朱由检居然连太祖朱元璋的马鞭都给弄出来了!”
这时,江宁不经意间忽然发现,朱由检的马鞍旁还挂着一根木棍。
这木棍约莫三尺来长,看起来颇为奇特,江宁顿感好奇,开口问道:“殿下,您马鞍旁挂着的这根短棍,是作何用的呀?”
朱由检听闻,顺手将那短棍拿起来,在手中晃了晃,笑着解释道:“江大人,这可是本王专门给宗人府“皇明卫”配备的。
毕竟皇明卫负责管理大明宗室,要是配刀带枪的,不太合适。
所以本王就给他们统一配备了这种短棍,它是用白蜡杆制成的,打人老疼了,用来给宗室执法再合适不过。”
江宁听完,不禁一阵无语,心中暗自感慨,这朱由检还真是鬼点子多,花样百出啊。
这时,一旁的老魏赶忙满脸堆笑,拍起马屁来:“殿下当真天纵奇才呀!
如此绝妙的法子,一般人可想不到。
如今殿下执掌宗人府,肩负管理大明宗室的重任,这白蜡杆短棍用来执法,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要是处理宗室事务动辄动刀动枪的,传扬出去,有损殿下英名。”
朱由检听了老魏的马屁,脸上顿时洋溢起骄傲的神色,说道:“那是自然,本王既担任了宗人府左宗正。
自然要为宗室管理之事操这份心,凡事都得考虑周全才是。”
看着两人在那相互吹捧,江宁笑了笑,随即传令大军加速行军。
此后,江宁每日都会查看锦衣卫送来的四川军报,夜晚则与曹文诏、赵率教二人探讨军情。
大军一路所经之地,各地官府无不为之胆战心惊。
谁也没想到,朝廷此次竟出动十万大军前往四川平叛,且瞧这大军队伍严整,盔甲鲜亮,士气高昂,显然全是精锐之师。
再加上江宁和老魏凶名在外,威慑力十足,期间竟有三位知县得知大军路过辖区。
在家中悬梁自尽,还有一位服毒身亡,他们死前都留下遗言,希望朝廷能对其家属从轻发落。
江宁得知此事后一阵无语,自己明明是去四川平叛的,又不是来彻查陕西官场的,这些当官的怎么就这么急着自行了断呢。
老魏听闻,更是笑着夸赞道:“江大人您威名远播,还未出手,这群贪官污吏就已吓破了胆。”
江宁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道:“想来还是魏公公名气更大,把这群贪官污吏吓破了胆,畏罪自杀。
本官比起魏公公,还是略逊一筹。”
听到江宁的夸奖,老魏顿时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朱由检却满脸怒容,说道:“等大军平叛之后,本王定要向皇兄上书,彻底清查陕西官场。
咱们只是路过,就吓死了好几人,这要是彻查起来,还不知道得揪出多少贪官污吏呢。”
江宁闻言,点了点头。
就这样,大军又行进了几日,来到了潼关卫。
就在这时,前方有快马匆匆赶来禀报:“启禀总督大人,前方有百姓聚众闹事,阻拦大军前行!”
江宁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百姓阻拦大军前行?
这是什么情况?
要知道,如今朝廷官兵的名声可不太好,百姓见了官兵不躲着走就已经算是胆大的了,居然还敢阻拦大军?
这时,朱由检来了兴致,说道:“江大人,不妨咱们去看看,这些百姓究竟所为何事阻拦大军前行。”
江宁点头同意,然后下令大军原地休整。
随后叮嘱曹文诏、赵率教看好大军,便和朱由检还有老魏骑马前往。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队伍最前端,只见一群百姓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嚷嚷着什么。
江宁仔细看去,只见这些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如同乞丐。
江宁下马,向前走去。
李若琏一招手,一群锦衣卫立刻上前,护卫在江宁几人身旁。
江宁走上前去,开口问道:“你们是哪里人士?
为何阻拦朝廷大军前行?
要知道,擅自阻拦朝廷大军,那可是要杀头的!”
只见其中一位身形相对强壮些的青年。
赶忙来到江宁几人面前,跪倒在地,哽咽着说道:“草民恳请大人为草民等做主申冤呐!”
江宁刚要开口,一旁的朱由检赶忙上前,一脸兴致勃勃地说道:“你们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有本王和四省总督江大人在此,定会为你们申冤!”
这时,跪倒在地的百姓们,看着眼前这位身穿大红四团龙袍的少年,以及那位身着铠甲蟒袍的将军,眼中满是激动。
为首的青年赶忙开口说道:“回几位大人的话,草民们是陕西长安人士。
年前,被官府征调前来潼关服徭役,修缮城墙。不曾想,来了之后,潼关卫的官兵们没日没夜地让草民们劳作,还不给饭吃。
草民们自带的干粮吃完后,便只能剥树皮、挖草根充饥。
实在饿得没力气干活了,潼关卫的官兵就对草民们轻则打骂,重则活活打死。
如今,被饿死、打死的人不下百人。
草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听闻有朝廷大军路过潼关,还有钦差大人,便冒死前来,求各位大人为草民们申冤呐!”
江宁听完,气得怒发冲冠。
这群潼关卫的官兵,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
朝廷大军路过的消息,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居然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行事,残害百姓,简直丧心病狂!
朱由检听完,脸色气得涨得通红,转头对老魏说道:“魏大伴,你带人亲自去把潼关卫的官兵给本王叫来,本王要让他们当堂对质!”
老魏闻言,笑了笑,说道:“殿下,想必不用老奴去请,那群潼关卫的官兵过不了多久便会赶过来了。”
这时,江宁远远望去,只见不远处有十几骑快马朝着大军驻扎之处疾驰而来。
不用猜,也知道是潼关卫的官兵。
没一会儿,十几骑便风驰电掣般赶到大军队伍不远处,众人纷纷下马,朝着江宁等人走来。
江宁抬眸望去,只见为首那人身着鸳鸯战袄,外披铁甲,身后众人皆挎着腰刀,气势汹汹地逼近。
李若琏见状,抬手一挥,几名锦衣卫迅速上前,将他们拦在数步之外。
片刻后,一名锦衣卫匆忙赶来禀报:“启禀总督大人、信王殿下,来人是潼关卫千户魏文化,称是奉命前来缉拿逃兵。”
朱由检一听,忍不住开口骂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眼前这群百姓,哪有半点逃兵的样子?
他们真当本王眼瞎不成?
叫那潼关卫的官兵都过来回话!”
江宁也神色冷峻地点了点头。
锦衣卫领命,匆匆而去。
不多时,十几名官兵在锦衣卫的押送下走了过来,他们身上携带的兵器,早已被锦衣卫尽数收缴。
魏文化看着身穿大红四团龙袍的朱由检和身披铠甲蟒袍的江宁,心中一惊,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末将潼关卫千户魏文化,拜见钦差大人、信王殿下!”
江宁面色冰冷,沉声问道:“魏千户,你等前来所为何事?”
听到江宁的质问,魏文化吓得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回道:“回钦差大人的话,末将奉指挥使大人之命,前来缉拿这群逃兵。”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跪在一旁的百姓。
江宁闻言,冷哼一声,怒斥道:“好你个魏文化!
当本官是睁眼瞎吗?
你瞧瞧这群百姓,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形如乞丐,你竟说他们是逃兵?
我大明朝的兵何时落魄到这般田地了?”
听到江宁这严厉的质问,魏文化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一旁的朱由检走上前,目光如炬地盯着魏文化,开口说道:“你说他们是逃兵,可本王听到的却与你所言大相径庭。”
魏文化一听,顿时感觉头皮发麻,额头冷汗直冒。
大军旗帜上的名号,他看得清清楚楚:四省总督江大人、钦差信王、钦差副使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这几位可都是凶名在外,没一个是好惹的主儿。
一个回答不好,恐怕全家老小都得去见阎王。
可若是就这么空手回去交不了差,也免不了要受责罚。
权衡之下,他心一横,咬了咬牙说道:“还请殿下恕罪!
这群逃兵平日里就偷奸耍滑,不听号令,都是十足的兵油子,他们的话,实在不可信啊!”
朱由检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他们的话不可信,难道你的话就可信了?”
魏文化当场被问得哑口无言,满脸涨得通红,冷汗如豆般滚落。
江宁实在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当下直接冷冷开口道:“百姓公然拦路喊冤,阻拦朝廷大军,你们潼关卫的官兵,当真是胆大包天了!”
说着,江宁伸手指向其中一名官兵,厉声道,“本官限你一个时辰之内,将潼关卫指挥使给本官带来,若是他不来,哼,到时后果自负!”
那名被江宁手指点到的官兵,吓得脸色煞白,赶忙连连磕头,随后转身飞身上马,匆匆离去。
江宁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魏文化,面沉似水地说道:“这群百姓刚才已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本官了。
魏千户,你且说说,本官是该信他们的话,还是信你的话呢?”
魏文化听完,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犹豫片刻后,咬了咬牙说道:“大人,这群逃兵满嘴胡言,他们的话,实在是信不得啊!”
就在这时,老魏站了出来,手捏兰花指,指着魏文化骂道:“放你娘的屁!
他们的话不能信,就你说的话可信?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些话,连你自己都不会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