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那个是武学馆里如今最能打的,叫武实。他总是拉着一帮小弟欺负弱小,有的时候上课捣乱,他总会让他的小弟赖在其他人身上。
那个叫叹奴的还是不讲话,一瘸一拐的往学堂走。
武实几步跑到叹奴身后,朝着刚刚被石子打了的地方狠狠踹上了一脚。叹奴重心不稳一下倒在地上,背在身后的藤箧也跟着落地,里面的文房四宝跌了出来。
砚台最倒霉,磕到了花园边上的大石头,砚台上的那只翘首以盼的乌龟被磕掉了,乌龟翻了壳,跌在草地上。
“切,你看!不给我也是坏掉。没劲...... ” 武实见这叹奴一声不吭,便接着往学堂走去。
听到砚台坏掉的叹奴先是一愣,随即爬到那砚台旁边,看着已经和砚台分离的乌龟,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眼睛里终于看到了愤怒。
这是他母亲在他来擎馆前特地为他备下的。
龟,谐音归。
母亲盼着他能早日回家,像他和他父亲说的那样,还有机会一家人围炉煮茶。
叹奴发了疯,冲向武实,拳出的颇有章法,看来是个练家子。
可他毕竟在昨日被武实轮流挑战时伤了腿,武实还有一帮小弟,几个人围着他打,叹奴自是招架不住。
“住手!” 笙梧大声呵斥。
她那几两重的骨头哪里有什么威力,武实那伙人光顾着打人了,根本就没听见笙梧在一边的大喊。
笙梧也急了,她拿起地上已经坏了的砚台,朝着武实的后背砸了过去。
武实吃疼大喊,回身就要打笙梧。
笙梧大步走上前去,那双杏仁眼透着狠,瞪了回去,“你!敢?!”
武实一看是笙梧,拳头就收了力气,也不敢下手了。擎馆里头都知道这个笙梧是太子寄养在此的。也知道咸扶王日日都来陪她,是个不能招惹的人物。
“习武所的事就不用姑娘操心了。”
笙梧捡起地上的砚台,指着武实,“以多欺少,趁人之危。再让我看见一次,我就拿这个砚台敲碎你的头,滚!”
武实的小弟看不惯,刚想开口骂娘就被武实拽了回去。他轻蔑一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叹奴,便也离开了。
笙梧帮着叹奴把东西放回藤箧,递到他跟前,见他还是不抬头看自己,笙梧便把手里的那个已经和砚台分离的小乌龟递到他跟前。
“这个乌龟,对你很重要吧?”
叹奴看了一眼小乌龟,一把抢了过来揣在怀里,他勉强站起身背上了藤箧,自顾自走向学堂。
笙梧见他孤僻不说话,又怕武实就在附近跟着,只能走在他身后,嘴巴抿成了一字。
“你不该管的,只管得了一时罢了,他们在武所里还是会来找麻烦的。” 叹奴的声音响起,并没有回头。
“放心,他们再找你麻烦就跟我说,我看见武实一次就揍一次!他不敢还手的。再说了,管得了一时你就少挨一时的欺负!少挨打还能出错?”
笙梧语气听起来朝气蓬勃,她快了两步,走到叹奴平齐位置。
“他们其实打不过我的...... ” 叹奴一听还要被这小姑娘保护,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 他们昨日轮流挑战我,而且只攻击我的腿,我这才输的。后来,他们又将我迷晕了,扔进了擎馆的虎园。”
“你吹牛!去了虎园还能出来?” 笙梧根本不信。
“我没吹牛!是看管的人把我救出来的。但我那时已经在虎园里斗了很久了!”
“呵呵,你当擎馆是什么地方?有人去救你才怪呢。诶呀,算了算了!不就是被围着打了一顿么,你势单力薄没什么丢人的!”
汉安养虎以做军需不是什么秘密。
这驯虎的功夫只有掌宫会。老虎平时用于押送重要物资,护送粮草之类。打仗作战时,猛兽上阵是汉安的作战利器,猛虎穿上甲胄,通过鼓声发起攻击。
而皇帝不知道的是,他最得意的掌宫,楠兮这驯兽的本事,是姬开昼教她的。
楠兮在擎馆辟出一个院子,平日里驯虎在后山的猎场,晚上便锁在虎园里,由专人看管着。
叹奴听着笙梧那轻蔑语气觉得又好笑又生气。
他确实是被人发现后救出来的,毕竟掌宫特地嘱咐过祁家的这位不能出事。不过笙梧也没说错,若没有这层关系,一般的学生就是拿去喂虎也没什么不可以。
叹奴一着急,转过头来和笙梧理论,一个劲儿地强调他是堂堂君子,不会撒谎的。
而终于看清叹奴面貌的笙梧一愣,这个叫叹奴的满脸都是刀疤。
“以前在学堂...... 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之前一直待在武馆补习落下的功夫。”叹奴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不屑。
学堂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怕是太过小儿科了。
看着高傲的叹奴,笙梧却只觉得这个人比她的身世还可怜。擎馆收的孩子或是孤儿,或是家里遭了难。看叹奴的样子,怕是被仇家找上门寻仇的苦命人。
笙梧跟着太子殿下见过不少好东西,那个砚台一看就价值不菲,可惜了那双清泉似的丹凤眼,以前定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少爷。可惜啊,可惜,现在竟然被毁了容,还要在擎馆过着不知明日为何的日子。
恻隐之心一动的笙梧把自己的砚台递给他,说:“你叫叹奴对吧?我是笙梧,乐器笙,梧桐梧。我的砚台给你用,我明日再去要个新的就好。”
“不用。你也不用再管我的事。” 叹奴回绝了笙梧。
“诶?你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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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的座位并不是固定的,因为擎馆里的学生总是换,说不定哪天这个人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屋子里读书了。
笙梧和叹奴一前一后进入学堂,和老师行了礼就找地方坐下。笙梧坐在了叹奴的后面,摆好了文房四宝后,笙梧抬头看到了叹奴的背影。
叹奴有着少年时期特有的劲瘦,但肩头舒展,脊柱挺直。像是高高山崖上疾风也吹不动的,从石头缝里生出的松柏。
武实突然从不远处起身,吊儿郎当地走到叹奴和笙梧身侧,在不经意间绊了一下叹奴的桌子,整个人假装摔倒,趴在了叹奴的桌子上。
“诶呀,对不住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