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妃听闻,伏在地上的身子抖了一下,而后连连磕头,急切地辩解道:
“娘娘,臣妾真的没有做过此等糊涂事情,自从皇后娘娘荣登后位之后,臣妾感念娘娘大恩,一直安稳度日,怎会有悖逆之心?
“够了!”武柔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声,说: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等一会儿你那两个女儿过来了,我要你看着她们先死,然后再送你上路!”
萧淑妃吓得直起身,瘫坐在了地上,她望着武柔仓惶无措地说:
“你没有证据!!我要见陛下!陛下绝对不会让你随意杀了我的,更不会让你害了他的亲生骨肉!”
武柔也望着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证据?以你我今日之地位,我想杀你便杀了,用得着证据?”
正在这个时候,萧淑妃的那两个女儿也带了过来。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用一双惊恐的眼睛四处打量,待看见自己的母妃才跑过抱住了她,两个人又哭又笑的。
武柔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多心痛。
别人母女团聚,她的女儿却死了。
“真好呀,你们许久都没有见过了吧?”武柔的声音轻柔且冰冷,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彩衣,赐毒酒给两个皇女尝尝。”
彩衣看着两个小孩子,脚步有些犹豫,转过头想说些什么,但是见武柔的神情已然是疯了,她不敢吭声,只能端着毒酒,一步步地走过去。
“不不不……”萧淑妃吓得肝胆俱裂,连忙哭喊着说:
“你女儿又不是我害死的!是你自己命硬克死了她!……武氏!你怎么连孩子都不放过?!……若是陛下知道你如此狠毒,岂会容你!”
武柔满脑子都是那句“克死”的话,心头像在滴血一样的痛,她闭了眼睛,气得浑身颤抖,打算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正在这个时候,徐怀安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拦在了彩衣的身前,面对武柔躬身行礼,气喘吁吁地说:
“陛下有旨,让皇后娘娘回太极宫好好审,陛下等着听娘娘的奏报呢。”
这话隐晦,无非就是让她有分寸别乱来。
可是武柔现在已经怒极了,双眼通红一心只想要萧淑妃死,谁拦她只会让她心里更恨。
她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对着身旁的小曲下令道:
“拿刀来!”
小曲愣了一瞬,听话地转身就走,去找侍卫要刀去了。
徐怀安见状,焦急地劝道:
“娘娘要做什么?一定要冷静啊!”
小曲步履匆匆地回来,将刀双手递给了武柔,武柔提着刀就往萧淑妃那儿去。
她没了力气,走路有些晃悠,提刀的手都在抖,可是眼神却异常的执着,一只手举不动就两只手,朝着萧淑妃母女三个头上就要砍下去。
徐怀安吓毁了,见现场除了他,也没人敢拦,于是犹豫间还是上前将她手里的刀夺了下来,而后立马跪下道:
“皇后!请离开掖庭,回太极宫!”
武柔只觉得浑身攒出的那点儿力气,随着刀一起离开了她的身体,她晃晃悠悠耳晕目眩,一下子晕了过去。
……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武德殿寝阁内。
天已经黑了,室内点着灯,她一睁开眼,就看见李善坐在她的床榻边,侧脸垂泪,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侧脸是那样的好看,浓密的头发在脑后松松的挽了个发髻,多余的都垂在肩上,二指宽的发带搭在肩头,本就温和沉静的人,此时脆弱的令人心疼。
武柔下意识地想起身,手便动了一下,才发觉他一直牵着自己的手。
这一动,李善便察觉了,他回眸瞄了一眼,立马将自己的手给撤了回去。
似乎……在生气?
彩衣一直在不远处守着,见武柔醒了要起身,连忙上去扶她,说:
“娘娘,奴婢伺候您吃些东西吧?”
李善却冷冷地开了口:
“粥端来,你们都出去,朕来喂她。”
“是。”
外间煎药的小罐炉里放了一块银丝炭,存着暗火,温着一碗粥,就怕武柔随时醒来吃不上东西。
彩衣盛出来,放到了托盘里,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皇帝的面前。
正好宫婢伺候着武柔漱了口、净了手,皇帝顺手接过了碗,彩衣便带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武柔看着李善伸到嘴边的勺子,并无胃口,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见他眼睛里含着冷,于是问:
“你在怪我?”
李善却只是盯着他手里的勺子,和她的嘴,冷清地说:
“先吃,吃完了再论。”
武柔其实并不想吃,但是想起了刚刚灯光下,他黯然垂泪的样子,心中柔软,便听话张口吃了进去。
就这样,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一勺勺的喂,一个一勺勺的吃,终于将一碗粥吃了个干净。
李善放下了碗,捞起旁边的帕子给她擦嘴,然后便双手放在膝上沉默了。
武柔靠在床头上,等不及他的欲言又止,于是先开口说:
“想必九郎已经问过他们了,是王氏和萧淑妃害了咱们的女儿,我要她们陪葬,不算过分吧?”
李善偏了一下头,似有不满,轻声说:
“王氏和萧氏可以死,那两个孩子得留下。”
“凭什么?!当初她们害得我和弘儿差点儿丧命,我要杀你不允,如今留到现在害了女儿,你还心慈手软?!”
李善听出了武柔的责怪之意,猛地扭过了头来,又伤心又诧异地望着她:
“我心慈手软?是你们武家的人害了我的公主,你为何只字不提?!
……你有意替他们遮掩,却对两个无辜孩童撒气?你徇私偏袒、心狠手辣你还有理了?!”
武柔不曾记得他何时这样同她吵过架,不自觉地就流了眼泪,呛声说:
“我遮掩是为了我自己吗?!他们是我的亲戚,也是弘儿的母族!
我阿耶商贾出身本就落了下乘,我自己又是先皇的嫔妾,名声坏到顶了!若是再加上这一族谋害皇室的大逆!弘儿这个太子会被人如何议论?”
她泣不成声地说:
“……我……我这个当阿娘的,家世、名誉、门风一个都上不得台面,我的弘儿以后怎么办?!”
她说得声嘶力竭,恨得牙齿痒痒,抓着床褥捶了又捶,说:
“他那么好的孩子,凭什么要被这一族的蠢货蛭虫连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