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心理医生再次上门,段嘉许作为中间人,安抚着李软的情绪,试图让她与人交流。她似乎只信任给过她拥抱的段嘉许,冰凉的手拽着他的袖子,不肯让他离开。
“我不走,就在这儿坐着。”段嘉许的语气柔和,连起伏都不敢大了,生怕她从中觉出一点儿不安稳。
有段嘉许在,李软听话了些,按照医生的指示,闭眼,躺在床上,医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从喜欢的颜色,到喜欢听的歌,十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之后,迎来了关键的那个问题——“那场大火,你还记得吗?”
李软猛然睁开眼,段嘉许的心也跟着一个颤动了一下。
“记得。”她说,“父亲打开了煤气,然后点火。煤气罐爆炸后,整个房子都燃了。”
李软说,那就像是一个梦,她在梦里用力地逃,被人救出后,她却后悔了。“我无法释怀父亲带着我们一起自杀的行为,他高大的形象在我心里倒了,我无法面对他的倒下,在我的世界里,他曾是个英雄。可他抛弃了自己,抛弃了家人,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情愿死在那场大火里。”
医生说,患双相情感障碍的人多数时候是理智的,只是抑郁和躁狂会来得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在被根治前,她需要一直服用一些药物配合治疗。想要安静入睡,也离不开安眠药。
之后的半个月,李软一直很冷静,说的话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想到她落下的课程太多,思考之后,段嘉许还是决定送她回学校读书。
然而,上学的第一天,李软就被勒令退学了,原因是,李软在上课期间,殴打讲课老师。
段嘉许问她为什么,少女睫毛忽闪着,木木地答道:“她说我该逆风飞翔,不能自甘堕落。可段先生,她又不能和我感同身受。”
段嘉许望着她,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久久没有开口。
他站起身,张开手抱住了她。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扑进她的鼻里,像镇静剂一样。
晚上,段嘉许的书房开着灯。李软光着脚走过去,怀里抱着搬来那天他送的那个玩偶。她站在书房门外,背着走廊上的灯光。
“段先生,你了解我父亲吗?”她小心地问出这个问题,与他隔得远远的,影子印在门板上。
“我想知道,是什么促使他想要烧毁一切,带着我和妈妈自杀。”
他没有开口,目光落在她的身后。
新学校的环境很好,同学们都不知道李软的过去,所以也没人去触碰她的心病,久而久之,她还交上了朋友。
李软像许多同龄人一样,除了话少了些。她的数学总拿满分,月考的卷子老师出错了题,她都能标出来拿去说明。渐渐地,大家都说她是个天才。
只是没人知道,每个夜晚,她都要服用药物才能睡着。
段嘉许有次来参加家长会,结束后被李软的数学老师拦住他谈话。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用着几近哀求的语气:“段先生,你回去跟李软这丫头说说,她上课一举手我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