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了自己的脑门,苏夏至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准备凑到御尊贤郡主前丢人现眼的媒婆子,拖着她往大桌子的另一边走去:“婶子,您拜见过我家的老太太之后也来拜见下我婆婆吧!”
“啥?”苏夏至的话总算是让这不开眼的媒婆子的明白了些,她停住脚步回头不错眼珠地打量着明岑氏,表情极为夸张地说道:“我的个佛菩萨啊!您原来是老太太啊,这相貌也生的太好了,竟看着比婆子还年轻,难怪我这惯会看人的也迷了眼!”
明岑氏已经七十多岁,是名副其实的高寿有福之人。
她出身尊贵无比,又嫁的风光无限,因此几十年的日子过下来,除了女儿曾经让她心疼之外,其余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她的心境。
如此下来,尽管她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可保养得宜的脸上皮肤还很光滑平整,一头浓密的头发也是黑的多白的少,和要在地里讨生活的农妇比较起来,她确实显得非常年轻!
也不怪媒婆子会认错了人,主要是她就算说了一辈子的媒,能见到明岑氏这样的身份的贵妇的机会都是绝无仅有的。
再加上旁边坐着的一身素白锦衣的明澈也面貌标致的不像凡人,媒婆子还是掂量了一下才认定明岑氏是赵主簿未来要攀附的丈母娘呢!
明岑氏也抬眼望着媒婆子,眼睛里都是笑意,是个慈眉善目好说话的模样。
媒婆子一番拍马屁的话让明岑氏听着新鲜又受用,虽然她自持身份没有说话,但也饶有兴味的注视着屋里的一切。
她对于小门小户的日子非常感兴趣,虽然她心里是恨极了那个拐走了自己女儿的姬玄,可这并不妨碍她疼爱女儿生的一双儿女。
尤其是前年闵岚笙陪着明澈第一次出现在明府的时候,明岑氏几乎是一眼便稀罕上了这位迟到了多年的外孙!
应为他生的与女儿真是太像了,让她一见之下便由衷地生出了爱怜来。这种骨血一脉相承的联系,便是中断了再久,都会自然而然的在双方的内心深处有了想亲近的感觉。
那次闵岚笙陪着母亲回了明府,看见母亲跪在外祖母的面前俯首在地的时候,是这样说的:“若是我父亲有错,我情愿父债子偿,请不要埋怨我的母亲,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挨了明岑氏一拐棍的闵岚笙并没有被母亲娘家的人打死,反而成了座上宾!
几次往来之后,明家正式认下了这门亲戚,并有意在官场上对他多多栽培。
闵岚笙婉拒,只说自己年纪尚轻,需要历练,以后有了不懂的地方自会去向舅舅们讨教。
如此不卑不亢的气度让明澈的几个哥哥对闵岚笙的看法都不赖,虽然不是明家自己的子弟,但也刮目相看了起来。
倒是闵青兰比较的不得几个舅舅的喜爱,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她生的面貌更像姬玄!
明家的人对姬玄是恨之入骨,相对的,也就对闵岚笙那么回子事。
跟着母亲去了一次明府之后,敏感的闵青兰便从众人的眼光中看出了不善,叹息之后,她也再不登明家的门。
媒婆子被苏夏至用力推到了明澈一边,在确定了这位神仙一样美貌的女子才是知县大人的娘亲之后,少不得又是一番叽叽喳喳的溜须拍马,最后她倒是没有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又舌灿莲花地将赵主簿夸成了一朵花,好得不能再好,好到赵主簿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红!
明澈微微往边上侧了下身子,以防说得口沫横飞的媒婆子的吐沫星子喷到自己脸上。
待到媒人一住了口,她便转脸对向明岑氏:“母亲,您听着如何?”
“青兰是你的女儿,自然是你这个当娘的做主,为娘只看着便是。”明岑氏宠女儿,在恨了几年闺女没人心之后,现在闺女回来了,她依旧是疼是宠,仿佛中间断了的这几年是她这当娘的亏欠了明澈的。
因此明家的这个老太太虽然对几个儿子堪称严厉,对女儿却是言听计从的。
见母亲这么说了,明澈终于将视线转向了赵主簿。
虽然闵岚笙早就给她私下里通了气,说这二人已经情投意合,但为了女儿将来不走自己的老路,明澈还是决定难为一下赵主簿。
“你叫什么名字?”她淡淡地开了口。
明明媒人才将自己的姓名,年岁,住处等琐碎的事情当着明澈说了一遍,她还这样问,难不成是对自己又看法?
赵主簿心里虽然有些惴惴不安,可他依旧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回夫人话,我叫赵峦。”
“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俸禄银子多少?”
“亲戚多么?”
“可有铺子田地?”
“听说你还有个母亲,不知她身体可康健?”
……
一连串的问题问了下来,赵主簿的额头上见了汗。
苏夏至看戏似的看着婆婆堂而皇之的给赵主簿来着下马威,越看越有趣。
“咳咳!”在听到母亲连‘以后家里是不是我女儿说了算’这样无理的话都说出来之后,赶紧咳嗽了几声,生怕母亲的言辞太过严苛,将好不容易才忽悠来的人再给吓跑。
只是明澈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儿子的暗示,依旧不紧不慢地问道:“赵峦。”
“在。”赵主簿额上的汗珠已经打湿了帽子的,他拢在袖中的双手此刻紧紧地握着,此时他正在不断的给自己打气:为了青兰,忍了吧,这当娘的也是为了闺女好……
“若是我女儿做了错事,你会打她么?”这是明澈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赵主簿慢慢地抬了头,对上了明澈那双太过明亮的眼睛开了口:“赵某从不对女人动手,而且娘子娶回家是过日子的,我只想以后好好的过日子,其余的真没有想过。”
明澈没有说话,有些问题她自己也是知道的,问了也是白问。
谁会当着岳母说会打她的女儿呢?
她之所以多说了几句不过是为敲打敲到这位未来的姑爷罢了。
“夫人,您看咱们今天是不是能把吉日定下来呢?”媒婆子摸不清女方家的态度,只能拐弯抹角的问了一句。
“就定在腊月吧……怎么也得让我给青兰准备准备。”
这是答应了?
如蒙大赦的赵主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扭头望向了立在明岑氏身旁伺候的县令大人。
“给赵兄道喜了!”闵岚笙笑着过来行了礼:“家姐骄纵,还望赵兄以后多多体谅,看在小弟的面上照顾则个!”
……
正屋里一派喜气洋洋,而东屋里的闵青兰却是坐立不安。
她先是似模似样地坐在炕上一派端庄,半个时辰时候便端不住劲开始抓耳挠腮起来。
乐乐趴在窗户边上好奇的瞅着院里院外的一堆生人,轻声问道:“他们都是来干嘛的?”
闵青兰脸上一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问话。
总不能说:是来商议你娘的亲事,娘要给你找个后爹吧?
娘两个在东屋里闷了半天,终于院子里传来闵岚笙送客人离去时道别的声音。
走了?闵青兰心里一动,快步走向门口,想偷着往外看看。
她的手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就看见了正站在门口往屋里踅摸的弟媳妇,吓得她低声惊叫一声:“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不是怕你急出病来吗,所以姓赵的一走就赶紧过来给你送信了。”苏夏至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结果……如何?”尽管羞臊,闵青兰还是红着脸问道。
“请把,母亲大人请你过去说话呢。”苏夏至卖了关子,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回了正屋。
“走,和娘给你外祖母请安去。”心里没底的闵青兰这时只好牵起乐乐的小手来为自己壮胆了。
正屋里都是自己人,明澈并未让明家的仆妇们跟进来。
在给母亲和外祖母见了礼之后,明澈伸手拉起了跪在地上的女儿,又弯腰抱起了乐乐:“如你所愿,娘虽然难为了他几句,也是为了你好,成亲的日子定在了腊月,你需要什么就和夏至说,银子……”
“银子你娘掏!”一直没有说话的明岑氏看着闵青兰说道:“咱们发送自家的闺女总不会亏待了你。”
“谢谢外祖母!”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心愿得偿的闵青兰红着脸敛衣跪在老太太面前道了谢。
“不忙谢。”明岑氏接过闵岚笙手里的茶喝了一口,随即皱了眉:“这是什么茶?”
“大麦茶。此茶和胃,宽肠,利水,很养人的。”苏夏至赶紧接了口:“是咱们家才有的,您喝不惯么?”
“很不错!”明岑氏出身高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尝过?唯独到了外孙子家喝了一口茶居然是自己不知道的品种,她才多问了一句。
又喝了几口茶后,她才对跪在地上的闵青兰说道:“丫头,外祖母说句你不爱听的话。”
“青兰不敢!还请外祖母示下。”闵青兰诚惶诚恐地俯首在地上,等着老太太训话。
“你这是二嫁,又带着两个半大不小的丫头,一下子三口人到了赵家,姓赵的小子那点俸禄养你们母女可是够呛!”
闵青兰刚想张口说自己还有点贴己银子,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一说必定会让娘家的人更加的看轻了赵主簿,因此她忍了忍,没有接口。
“岚笙啊。”明岑氏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子,慈爱地说道:“你姐姐的那两个小丫头很是乖巧,你和夏至受点累,就留下塔门吧,左不过也是姓闵的,舅舅舅母成了爹爹母亲,总是好过后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