漻儿洼上薄雾笼罩,金沙滩前铁马金戈。
自洗劫了济州城的府库,林冲手下这一营人马都换上了朝廷禁军的制式装备,这几日来,白马庄上又陆陆续续遣回来一些梁山俘虏,被林冲重新筛选了,现在勉强凑够了一千人马。
济州当日裹挟回来的那些老爷兵,则是都押在寨里看管了,整日休整城桓,做了民夫。
现在这一千人马,都在金沙滩上齐整的排好了阵列,等待着白马庄上的人马到来。
早间得报,白马庄将派三厢人马前来助阵,林冲便点起山上儿郎,出了寨在金沙滩上列队迎接。其实林冲心中本无甚想法,只是照例礼节上客气下罢了。
但是山上士卒却憋着一口气,想要与白马庄上人马分个高下,是以,此时各个挺胸殿肚精神百倍,把崭新的刀枪都拽在了手里。慌得林冲连连叱喝,只怕如此剑拔弩张,却要被前来的友军误会了……
午时刚过,几十艘平底江船破开薄雾,出现在梁山人马眼前。
随着一队队人马陆续下船,在沙滩前摆开了队列,林冲手下的这一千人马顿时熄了气焰,再也嚣张不起来。只林冲兴奋异常!想他在禁军中待了这许多年月,哪里见过如此雄壮威武之师!?
整好人马,三厢主将骑马跨出阵来,林冲急忙纵马上前,林冲先与武松、欧鹏一抱拳,才与旧识杨志赞道:“端得是好器械、好衣甲!有此等强军在此,林冲无忧矣。”
杨志哈哈一笑,对武松与欧鹏说道:“欧鹏哥哥、武松贤弟你们看,我便说过林教头是个识货的,他此时只夸我等器械衣甲,却是看出你我统带的都是新成之军,难当大用。”
武松、欧鹏闻言只是笑,林冲急忙剖白道:“杨制使玩笑,两位将军莫要往心里去,白马军骁勇善战,乃是河北边军出身,林冲怎敢小觑?”
武松抱拳回了一礼,才笑道:“杨志哥哥也是在自嘲,我等刚刚统兵不久,士卒确实还需磨练。”接完前言,武松才行了一记军礼,道:“小可武松,见过林教头,今日率领白马军步军第一厢,前来助阵,一切听从林教头调遣。”
“末将欧鹏,率白马军水军第一厢到此,唯林教头马首是瞻。”欧鹏是个谨慎的,与林冲又不熟悉,是以话便不多。
林冲见两人话中意思,是要以自己为首,不由诧异的扭头看着杨志,“杨制使,二位将军这是何意?”
杨志三人相视一笑,杨志才接话道:“林教头不知,在出庄之前我家衙内便吩咐了,此次应对朝廷征讨,我等都要听从林教头调遣。小弟杨志,也拜托哥哥了,来日阵前定要想着小弟,将那好厮杀的机会尽数留下与我,小弟便是感激不尽!”
杨志半真半假的笑过,林冲胸中却涌起暖意。想自己与那小衙内只一面之缘,竟然便得他推心置腹般的信任,白马庄的虚实,林冲心中是有数的,毕竟之前做过对头。眼前这三厢人马,便是白马庄半壁江山!小衙内竟然如此轻易就交到了自己手中,这份信任,直让暖意充塞胸臆。
得遇明主,林冲豪气顿生,往山上一挥手,“将士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便请上山歇息,请!”
三人齐声应诺,将手往后一招,大军缓缓而动。
将白马军迎上山来,吩咐厨下整治酒饭,林冲便把六位正副主将请到了聚义厅上。
因为此时梁山之上只剩林冲一员寡将,偌大的聚义厅中便有些冷清,林冲急忙命人点起灯球火把,又和众将坐了,这才衬出些热闹。
林冲也是个不善客套的,落座之后几句寒暄,便说到了正题之上,“此次朝廷派兵征讨,主将便是临近青州的兵马总管霹雳火秦明,副将是青州兵马都监镇三山黄信。二人皆是良将,率五千青州兵并八千自郓州、兖州集齐的禁军,共一万三千人来攻我梁山,不日便可兵临城下,诸位将军可有退敌之策?”
“此次征讨,朝廷明显是随意敷衍之举,边军未派,京中精锐也未曾抽调,依小弟之见,根本不足为虑。”
杨志所说,便是众人所想,林冲闻言也点点头,便又问道:“那秦明却是个棘手之人,行军打仗、个人武艺皆数当世翘楚,却是不得不防备。”
“想他秦明周身似铁才能打几根钉?此次前来的官军,也就青州的五千人马勉强够看,那郓州兖州的八千禁军,尽都是些良人顶替的军户,若来时,金鼓一响不知便要跑掉多少,让此等人马来征讨我梁山,便是笑话!”武松是个精细的,来之前便看过公文和斥候的探报,此时便与众人说来。
欧鹏闻言也点头,“济州被破,衙内又使了银子,朝廷才勉为其难的出兵。说来也是好笑,来攻梁山水泊,竟然未派水军襄助,我等只需将附近船只都收拢了来,让他片板也无,他不是只能望洋兴叹?”
欧鹏是水军出身,自是知道梁山这几百里水泊的用处,朝廷若无水军时,只自己这一厢水军,便可挡得千军万马。便是来上几万人时,也都让他沉了江底喂了王八!
“诸位将军信心百倍,林冲便也不在多言,只是不管来敌如何不堪,我等也要全力迎战。务必以雷霆之势一击而破之!也好让那朝廷知道了我等的威名,下次征讨时,莫要如此应付!”
“林教头放心,我等自是省得!”众人齐声应和。来此的三位主将都是精细、稳重之人。自是不会做出骄兵的姿态,看不上归看不上,真打起来,那绝对也是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接下来,林冲分派了战时梁山上诸军的职责,武松一厢与一营梁山旧部,把守山寨各处关隘;杨志因都是马军,便暂且日日操练等待接敌;欧鹏此时职责最重,便是要将水泊四处的大船皆征调到梁山上来,再每日派军士巡哨各处水面。
分派好各自职责,梁山上的诸军就各自忙碌起来,看着便是有了大战前夕的氛围。
而此时距离济州二十里的官道上,一支人马正在往济州方向行进,看着足有万人。
为首一员大将,世所罕见,有诗为证: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袍鲜,连环锁甲兽吞肩。抹绿战靴云嵌,凤翅明盔耀日,狮蛮宝带腰悬。狼牙混棍手中拈,凛凛英雄罕见。
如此英雄人物,自然便是那青州的霹雳火。
只是此时这霹雳火,面上却颇多不虞之色,不是回头看看俪迤的队伍,眉头深深皱着。
一旁是一位俏将军,见自家主将闷闷不乐,便上前搭话道:“恩官不必心忧,想那梁山草寇不过几千乌合之众,只你我这五千青州军便可将那梁山踏平,那郓州兖州统兵管惫懒,与我等这八千凑数之人,你我只做不见便罢了。”
秦明知道副将这是在宽慰自己,想自己这副将人称镇三山,也是个知兵的,怎能不清楚现在这场面?手下这一万三千人,只五千可用,却要去征讨水泊环绕的匪寨,最可恨朝廷还严令速速围剿,那慕容知府更是只给自己带了行军的口粮,大军出征竟无粮草,只要自己就地征发。
从军多年,性如烈火、刀山火海都敢去闯一闯的霹雳火,头一次生出不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