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追着杨志,竟离了阵前。想秦明也是军中宿将,自然对诈败之类的手段不会陌生,见杨志不归本阵,只顾着往远处引自己,心下便加了小心。
因留心地上有无陷坑与绊马索,秦明的马便略慢了些,杨志已当先跑出一段。秦明见追之不上,便欲回马。去被杨志暗暗窥得,取出弓来,一箭便将秦明头上朱漆斗笠射落!然后住了马,在那纵声而笑!
秦明心火腾腾而起,大骂一声:“无耻的青面兽。”便又一夹马腹再次追上前去!连那斗笠却顾不得捡起。
两人一前一后瞬间便追逃的远了,便见侯七自暗处跑了出来,将地上那朱红斗笠捡了,便快马往两军阵前而去!
来到两军阵前,侯七骑着快马,将秦明的斗笠挑在枪尖上,纵马来回奔驰,口中一声声高喊:“秦明被擒,黄信速速降来!秦明被擒,黄信速速降来!”
黄信与那五千青州兵一看,却正是自家主将的顶戴,顿时慌了手脚。只是碍于平日里的军纪森严,才没有溃乱。
林冲见这五千青州军骚动不大,不由暗赞却是一支强军。只是日前与杨志定下的计策,还有一环未动,是以也不急躁,只是笑看侯七在两军阵前肆意笑骂。
侯七是个坏包,又在军中厮混了多年,阴损刻薄的话语张口就来。此时欺负青州兵不敢擅动,挑着秦明的头盔在阵前很是痛快了下自己那张嘴。说道得意处,甚至有当年张翼德一人喝断当阳桥的快感。
只是没等侯七骂得痛快,官军后阵却骚动起来,侯七一看,知道大战将起,扭头就跑回了本阵之中,哪里还有一人骂退百万兵的气势……
却原来,杨志激怒了那秦明之后,就将之引入了一条林中小路,走到一半之时,地上猛然崩起十余条绊马索。
秦明一直提防着,自然是没有被暗算到,但是绊马索后,又是许多的挠钩、套锁、渔网、竹签。虽然未能伤得秦明,却将他牢牢缠住了。
秦明打眼一看,杨志早已不知所踪,心中便知不好。想要退出这树林之时,来路之上也窜出许多兵卒,也不与他硬拼,只是在林间路上密密的布上拌索,地面上撒上铁蒺藜。让秦明一时难以出得这片树林!秦明气得嘶声狂吼,却如虎落平阳,空有一身力气,却就是摆脱不了林中人的纠缠。
再说杨志,将秦明陷在林中之后,便快马赶至战场后侧的一处林中。此时林中早已伏了他那厢马军中的全数重骑,足有八百之数。
杨志快马入阵,一声令下,八百钢铁重骑便如洪流般自林中杀出!目标便是官军后阵那八千两州联军。
郓州兖州这些临时拼凑的民兵,哪里见过这如钢铁怪兽般的重甲骑兵?只滚滚如雷的蹄声,就惊破了他们的胆子,在等到两军相交,见当先几排人都被白马重骑像串糖葫芦一样,串在了一丈五六长的重骑枪上,发了一声喊,就炸了营!
杨志指挥着白马重骑,将溃兵刻意的赶向官军前阵,阵容齐整的青州兵也立马被冲的七零八落,再也无阵势可言!
敌军大乱,林冲将手一挥,梁山人马顿时全军压上!青州兵本来就因主将被俘而失了斗志,此时被友军冲散了阵型,便再也生不起抵抗之心,竟然被一触即溃!黄信喊破了喉咙,也再无力回天!
待到林冲领着的大军与后阵杀来的杨志重骑相遇,再见副将黄信也已被武松擒在了马上,官军中再无人抵抗,逃的逃降的降,一万三千人瞬间烟消云散!
留下武松那一厢人马收拢俘虏,剩余几千人马便满世界的去追赶溃兵,赶上却也不杀,只逼其降了便罢!感情是诸将知道此时白马军缺少兵源,所以不愿放过眼前这些现成的兵卒。
便在梁山人众打扫战场之时,秦明才刚摆脱了纠缠急急赶回阵前。万余人马顷刻间便落得如此惨败,自己那徒儿黄信也被捉了去,这霹雳火心中怒气无处发泄,见阵前一将正在指挥士卒看押自己的青州子弟兵,立刻气贯顶门,舞着狼牙棒便杀上前来。
武松也是无妄之灾,整场厮杀自己那双钨钢戒刀都未曾开张,最后还捞了个打扫战场看押俘虏的倒霉差事,正暗自感叹呢,就见秦明如飞杀至!武二郎心中狂喜,“却不是正瞌睡便来了枕头!?”纵起胯下马就迎了上去!
也是该着秦明今日霉运当头,遇到了武二郎这个从未与人在马上厮杀过的特殊将领。两马交错而过,秦明一棒打来,满以为对手或是双刀架起,或是闪身避过,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手竟然就生生在马背上纵跃了起来!
武松便如一只怪鸟,自马上腾身而起,避过秦明那杆狼牙棒的同时,双刀直往秦明颈上人头剪去!秦明人马合一正在往前冲,手中狼牙棒也已经递出,此时便如送死一般,将自己那颗头往武松双刀上送!
断头之厄近在眼前,秦明爆喝声中身体急速后仰,双手猛然一抬,就将掌中的狼牙棒往上扔去!
便听一声金铁交鸣声响起!秦明那杆狼牙棒似一条怪蟒,腾在半空,武松在半空中借不到力,双刀与狼牙棒相撞,便也脱手飞了出去。受此撞击,武松的身形也歪向一边,眼看便要掉落一旁。
逃过一劫的秦明心中暗道侥幸,正手抚着着胸膛压下心中惊悸,冷不防两条长腿自半空里往自家腰间缠了过来!接着便感觉那双腿之上传来千斤之力,直把自己往地上掀去!
秦明急中生智,左手拽紧缰绳、右手扣住马鞍,腰间再一较劲,才终于没有被这双腿的主人掀下马去,反而将这人给拖到了自家马上!
要么说秦明倒霉呢?如果两人一齐摔下马去,或许运气好能把武松摔伤了,他还能讨点便宜。此时他把武松弄上了马背,才算是彻底交待了!
武松是什么人?那可是拳脚无敌的人物!双拳打死过老虎!你跟他脸对脸贴在马上互殴,那不是纯找揍?
就听这秦明的马背上,一顿噼里啪啦的肌肉交击的声音,再看秦明,眼也肿了,嘴也歪了,一只手护着小腹,一只手护着肋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见秦明已然无力挣扎,武松也不想过于羞辱秦明。扯过缰绳停住马,伸手一夹就将秦明擒到了马下。
秦明虽然脾气火爆,但也不是个傻的,此时手无寸铁,对面这人拳脚功夫又如此了得。所以,即便是下了地,秦明也不挣扎逃窜,只气闷的往地上一坐,便任由武松处置!
武松却也是个奇人,见秦明这个样子,竟然也不再看管,只任由秦明在那里坐了,自己却去寻他那双刀去了。
秦明见人家就这么把自己晾在一处,毫不设防,不由呆了一下,继而才莞尔一笑。心道:“莫非这便是日常闲人们所说的江湖汉子?却也真是个有趣之人!”
一败涂地,彻彻底底的一败涂地!秦明却像是卸下了重担,竟然就这样坐在地上,缓缓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自家的青州兵,便都是好样的。即便是器械投降,也没有像其他两州联军一样对着敌人卑躬屈膝,都如往日一般挺立依旧!
自己那徒儿,看着嘴角上也乌青一块,秦明便猜测他定然也是被适才那人捉下的!那人却也是怪!阵战之上,竟然喜欢使拳脚,让自己师徒二人都吃了顿老拳,却不是冤枉?
这梁山人马端得是衣甲鲜明、刀枪锐利!谁要是再与自己说,梁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自己就老大耳刮子抽他!谁见过比禁卫亲军还要装备精良的乌合之众!?
这梁山上真是猛将如云呐,开始时的杨志,刚才的那位虎脸儿汉子,都是当世难得的猛将,再加上那位教授过八十万禁军的豹子头!怪不得可以攻州占府……
秦明在这里胡乱的转着心思,不妨一匹白马行至自己身旁。
马上一人,豹头环眼、虎须燕颔,却不正是那豹子头、小张飞?
林冲翻身下马,双手将秦明搀起,口中称罪:“因知将军神勇,方才用了些鬼蜮伎俩,冒犯之处还请秦将军赎罪!”
秦明此时却已看开,沉声道:“林教头客气了,便是你我两军摆开军马正面堂堂而战,我秦明此次也绝非敌手!秦明见识了梁山军威,输得心服口服,此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其他便不要多说了!”
秦明话虽客气,但是态度也很坚决,死可以,却绝不会落草!
林冲是过来人,怎会不知秦明此时心中所想?宽慰的一笑,便道:“将军威名赫赫战功累累,林冲怎会坏了将军的性命?若是不愿落草时,林冲也不强留,只现在,便可放将军离去。只是将军阵前失陷了这许多人马,回到那青州,岂不是要受上官的责难?”
秦明自是信得过林冲的言语,闻言心中也是一喜,急忙说道:“青州知府慕容大人,乃是我的恩官,一路将我提拔上来的,这许多年我也护持的他好,是以应该不会有甚事,只是秦明此时便要走,林教头可能依得?”
林冲闻言一笑,对身后招手道:“去寻秦总管马匹兵器来!”身后小校应声而去,林冲才又笑着望向秦明。
秦明见林冲如此爽快,喜出望外,搓了搓手才又有些赧然的说道:“秦明还有一事相求,不知林教头可否将我那副将一同还我?”
“啊!秦总管说的可是黄信将军?”
“正是!”秦明一抱拳。
“此事我却做不得主,便让黄将军自己来选吧。”林冲又唤人去将黄信带来,吩咐定要以礼相待。
少时,黄信来到,见恩官一脸青紫,不由关切的问了问,秦明一脸郁闷,心说:“此时说它作甚!”便瞪了黄信一眼,不接他话,只是问道:“此时林教头答应放我二人归去,你走是不走?”
黄信是个深知官场黑暗的,此次征讨势利,自己二人绝对便是领罪之人,所有罪责都会算到二人头上,所以此时便心生犹豫。
见黄信犹豫,这秦明才慌了神,赶紧大包大揽道:“徒儿莫怕回去吃罪不起,慕容知府那里,为师一力承担!定不让徒儿受了连累!”
听秦明话中对那慕容还抱有天大的希望,黄信喟然一叹,却也不再相劝,只抱拳与林冲说道:“黄信愿与恩官一同回返青州,还请林教头成全!”
林冲闻言微微摇头,却亲手将马缰交于二人手中,抱拳恭祝道:“愿二位将军此去前程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