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之前,林冲与武松便赶至了登州城外,却被侯七领着一队斥候截了下来。三人一番商谈之后,林冲单枪匹马往杨志大营赶去,而武松与步军一厢则被侯七带入了登州之畔的登云山!
豹子头来得却正是时候,才刚刚在杨志大帐中坐定,传令兵便来通传,大寨外面孙立率军杀来!
杨志急问:“孙立此来,带了多少兵马?”
“斥候报传,足有两千余兵马,其中马步各一千。”传令兵据实答道。
“哼!那孙立竟然敢如此轻视于我!只带两千土鸡瓦狗便敢前来,莫不是讨死?”杨志昨夜担惊一夜,虽然登州火起,但是为了防备孙立狗急跳墙,杨志也是一宿未睡!此时见孙立前来,杨志胸中怒火登时高涨!
一旁的林冲却起身相劝,“临阵需静心,贤弟莫要急躁。听侯指挥使说起,那孙立身边此时有几员将领襄助,唯恐贤弟孤掌难鸣,愚兄才急急赶来。既然他此时来战,不若我兄弟二人便去会他一会,如何?”
杨志也知道自己着了相,赧颜一笑,才说道:“有兄长掠阵,小弟自是无忧矣,你我兄弟便去会会这病尉迟!”
二人出得帐来点起营中兵马,便在大营之前摆开了阵势。
登州帅字旗下,一员猛将端坐马上,端的好条大汉,淡黄面皮,落腮胡须,八尺以上身材。身穿交角铁幞头,大红罗抹额,百花点翠皂罗袍,乌油戗金甲,胯下一匹乌骓马。手持一管长枪,腕上悬一条虎眼竹节钢鞭!只看旗门之上那大大的孙字,便知此人就是那病尉迟孙立!
此时孙立身旁有邹氏叔侄、解家兄弟护着,他那亲弟孙新也已赶到阵前相帮。有此五人相助,孙立本已安坐中军。岂知白马军布下阵来,旗门开处却走出两员大将!
为首一人,半张面孔都被一耷胎记遮了,孙立自是认得,便是前来相犯的敌军主将青面兽杨志!待到孙立将视线转至另一员将领身上之时,却陡然一惊!暗道一声:“苦也!此人怎也伏在杨志军中!?”
正如林冲知晓孙立,这孙立心中对于林冲的本事也是忌惮非常!此时见这豹子头藏于杨志军中,登时便心中惊惧!
杨志却是春风得意,有林冲哥哥在一旁为自己观敌掠阵,这杨志打定主意,今日便要出出胸中那口恶气!
双脚轻磕马腹,胯下健马便奔至阵前,杨志抬手一指,喝道:“孙立匹夫,今日既然敢来犯我大营,怎么来到阵前却又哑巴了?还不快快上前来,与你杨志爷爷搭话?”
孙立闻言大怒,跃马挺枪奔出本阵,大骂道:“无耻的青面兽,不过是仗了林冲的势,就敢如此大言欺人!是好汉的,便来与你家孙爷爷一战,看我怎样驯化了你这只青面怪物!”
虽知道孙立功夫了得,却未曾想他嘴巴也如此恶毒。杨志这番骂阵却是未占到便宜,恼怒的回头与林冲说了声:“哥哥权且替小弟领了兵马,小弟前去会一会这孙立匹夫。”
林冲点了点头,嘱咐道:“孙立师承异人,一管铁枪、一条钢鞭都使得炉火纯青,贤弟若与他斗时,需小心他的撒手锏!”
“小弟省得!”杨志将林冲嘱咐记在心中,便早打马而出,直奔阵前孙立而去!孙立自也是打马奔出,枪起处,直奔杨志胸腹刺来!
两人甫一接阵,便是生死相搏!杨志一杆虎头蘸金枪,点、戳、崩、砸、撩,丝毫不离孙立胸腹头颅;孙立那柄碎洒着红缨的笔管枪,也如毒蛇怪蟒,伸缩翻滚之间,都是出其不意的杀至杨志周身要害,每每迫使杨志回枪自救。
孙立的这种打法,便是专门克制杨志这等在军旅中养成的厮杀汉,军中武艺向来讲究直来直去,颇有些铁血意味。最怕的,便是被对手逼迫的不得不回护几身。军中武艺重攻不重守,若是落在守势,那便已经输了一半了!
十合刚过,杨志心中就已憋闷不已!在孙立刁钻的枪法之下,祖传的杨家枪绝技竟是施展不开,随着孙立一枪枪刺来,杨志只觉周身束缚越来越重,手中那杆往日里如游龙一般的虎头枪,此时竟然慢慢被困在身周五尺之内,再也递不出去!不由气得杨志虎吼连连!
阵中林冲见杨志这般快便落了下风,也是惊讶不已。又耐心瞧了一阵,才发现症结所在,便高喊道:“贤弟莫要与他比变化,只与他斗快便是!莫要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林冲的提点,让身陷局中的杨志猛然醒悟过来!“是啊,这孙立枪法诡诈,但正因为如此,他的铁枪攻来,便要左盘右绕,奇妙便是奇妙了,但是攻速定然不会快!自己之前总是想要见招拆招,岂不是正落入这孙立的如意算盘,被他牵了鼻子走?”
心中暗道一声:“惭愧!”杨志手中枪法一变!那杆虎头蘸金枪重又大开大阖起来。这一变,杨志登时感觉周身压抑之感一扫而空!心情舒畅之下,手中这杆枪越使越快,早已惯熟的杨家枪法,此时竟又有新的体悟!
见杨志因林冲的一句提点,马上稳住了阵脚,孙立心中恼怒非常,纵声喝骂道:“林冲你好不要脸,一个打一个教,岂不是在合力与我撕斗?可是欺我无人襄助?邹家叔侄何在?”
这孙立找了个由头,开始搬救兵。也是奇怪,按理说他身为主将,此时出言相邀,阵中诸将必然要立时回应。然而他那旗门下只是一阵骚动,却并无一将杀出。
孙立心中“咯噔”一下,心中转了几个念头,才高声喊道:“弟妹还在我营中做客,你等可是忘记了?”
这次却有了成效,话音刚落,旗门下便冲出两将,正是被点名的邹渊邹润叔侄。叔侄两人一使混铁枪、一使朴刀,径直便往阵中杀去。
林冲见状口中与身边将领吩咐了,“听吾高喊,便即刻率全军掩杀过去!”众将高声应诺,林冲才急急打马迎上,接住邹氏叔侄厮杀起来。
邹氏叔侄,都是身高力大之辈。叔叔邹渊使一杆混铁枪,喊了一声:“得罪。”望着林冲分胸便刺。侄子邹渊却使一杆朴刀,武艺比叔叔更高,似是不愿与叔叔合力相斗林冲,略略一犹豫才举刀砍来。
林冲却不惧二人合攻,手中也只使一杆普通的铁枪,待邹渊一枪力道尽出,才轻轻在其枪侧一磕,便砸偏了他那混铁枪,又顺势将枪尾一挑,就将邹润刀锋弹向一旁。一招两式使将出来,没有丝毫烟火之气,却化解了叔侄二人的攻势。
“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好一条精妙的林家枪!”邹渊盛赞一声,陡然打起精神,却似见猎心喜一般,枪法一变,使出生平所学!
林冲闻言只微微一笑,手中那杆长枪依旧前遮后挡,见招拆招的化解着二人的攻势。
见林冲如此轻描淡写便接下自己二人的攻势,独角龙邹润暗恼,心道:“此时虽是被迫与这豹子头放对,却也不能弱了自家叔侄的名头。”想到此处,朴刀一紧,唰唰唰便进了三招。
“好刀法!”林冲称赞一声,一条铁枪舞得风车般转,才接下邹润这三刀猛攻。邹润见有成效,便咬着牙更加死命攻来!谁知三五招一过,二人却又重新落入了林冲那慢悠悠的节奏中。无论二人如何抢攻,都被林冲轻描淡写的化解开来。
这邹润生性暴躁,此时被压制了武艺,竟将心一横,一把朴刀大开大阖只管往林冲要害上送,竟是不管自家安危,使出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若是常人与邹润这一番不要命的打法对上,可能还会手忙脚乱一番。但是林冲是何许人也?御拳馆头号教头,天下第一人周侗的徒弟,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在他面前,若是谨小慎微守好自家法度慢慢来攻,或许还可撑些时候,此时邹润章法一乱,却直接露出周身的破绽!
只见林冲正一枪架开邹渊长枪,邹润窥准机会,当头一刀剁下!林冲余光早已窥见,却只若未闻,待到朴刀临头才一闪身,以毫厘之差避开邹润这一刀。
邹润满以为这一刀必定建功,力气便用了十成十,此时被林冲突兀躲过便知不妙。只是自家招数用的老了,再想回刀已是不及。眼睁睁看着林冲自肋下闪电般刺出一截枪尾,重重磕在自己肋下,一阵剧痛传来,邹润眼前一黑,便如一截枯木般跌落尘埃!
其叔邹渊一见,急忙挺枪来救,却被林冲使了一记举火燎天,一枪崩在了混铁枪上!邹渊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双掌如火烧一般,混铁枪便脱手飞上半空,身子也被林冲这猛力一枪掀得往后便倒。
林冲打马紧赶两步,自邹渊马身一侧疾驰而过,猿臂轻舒之下,便将邹渊擒到了马背之上!邹渊被横在林冲马上,还欲挺身挣扎。不妨被林冲林冲一拳砸在后心,便即刻软了身子!
林冲又将马兜转回来,俯身探臂往地上一捞,便将邹润也抓在手中。驰至自家阵前,一手一个往阵中一扔,白马军上下齐声欢呼!
俱言:“无敌林将军,壮哉豹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