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大营之中,宿太尉收到了呼延灼的书信,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惊那押粮官在此宋廷生死存亡之际,仍旧敢下手贪墨;二惊那关胜竟然如此刚烈,做下如此塌天大事,还敢前来大营问罪。
因关胜、呼延灼二人乃是宿太尉亲自保举的,是以此时宿太尉自然不能不理关胜生死。踌躇半晌,这才顿足往徽宗大帐而去。
君臣二人自大帐中共话至深夜,宿太尉这才带着一道密旨出了徽宗大帐。也不惊动旁人,只叫了两个随从,便星夜驰马直奔东京城而去!
二日清晨,关胜一行来至御林军大营,至辕门前,抛下那几百押粮队官兵的首级,自关胜至下五十一人,便皆跪于辕门之前。
然而,把手营门的兵丁入内禀报之后,大营之中却再无一丝动静。那关胜也不问,只顾跪伏于地。
大帐之中,徽宗早已经摔了无数物件,正破口大骂道:“听话的奴才不禁用,堪用的又都是此等毫不知进退的!你哪怕递进来一封请罪书,或是喊上一句罪该万死!朕便就赦了你无罪!就不能与寡人个台阶下?该死!该死!”
这为道君皇帝,自来便喜听谗言,亲近的也都是奸佞之臣。向来所有人都是仰自家鼻息做事的,然而这关胜,闯了祸却还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让想要恕了他,再敲打他一番的徽宗,竟是无从下手。活生生将赵佶给挤兑疯了!
昨日与宿太尉商议良久,徽宗才算是知道了自己视为忠臣的蔡京,往日里供给自己挥霍的那无数钱财,到底是哪里来的。
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把持盐铁、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还将手伸到了军中来,吃空饷、喝兵血、贪墨粮草!若是之前,徽宗还不敢相信。自己视为挚友贤臣的蔡京,竟然是如此可恶之人。然而此时大军粮草贪墨大案,便自在眼前,徽宗再也装不得糊涂!
只因蔡京触犯了徽宗的逆鳞!你贪不要紧,但是此次征讨白马军,乃是自家御驾亲征,此时还敢将手伸到大军粮草上来,便是视皇帝的安危如无物!徽宗岂能容他?
宿太尉此时前去东京,便是带了徽宗密旨,将那蔡京阖府上下全部擒至阵前。徽宗要拿这巨贪祭旗!提振己方士气,同时也向天下宣告他赵佶此次征讨白马军的决心!
既然打定主意要动那蔡京,关胜自然是不会再有罪责,且宿太尉将关胜、呼延灼,夸成了宋廷此时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耳根子软的徽宗,自然也就将他们视作了临时的依仗。
本来徽宗都相好了,关胜来到大营,先向自家承认过罪过,自己便顺势训斥他一顿。而后,自家再已宽大的胸襟,赦免了他的罪过,并与他委以重任。皇恩浩荡之下,关胜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这个剧本,才是喜欢尽善尽美的艺术家皇帝,心中最完美的结局。然而,关胜太不解风情!竟然示威似的跪在辕门前,地上还扔着几百颗血淋淋的人头!这让赵佶如何接受的了?
却不知,关胜此时早已萌了死志。袭杀押粮官、带着人头前来找当今官家讨要说法,这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勾当。斩杀了那几百押粮队之后,关胜便要五十亲卫自去,然而此五十人都是关胜一手带出来的子弟,竟无一人愿走,都甘心前来陪同自家关巡检从容赴死!
近日来济州城一直关闭着城门,一来是欲要以逸待劳,依靠坚城来削弱敌军。然而关胜、呼延灼却是能沉得住气的,竟只陈兵城下,却不攻城。
他不攻打,刘震岳也乐得清静。坚壁清野之下,看谁能耗得过谁。要不是很出了关胜这档子事,刘震岳还不想做主动出击之想。
就在关胜赶至御林军大营前时,白马军也分如神兵天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攻占了济州府四处的郊县。白马军经营济州多时,暗道机关自是建了不少,半夜之中猛然自城中杀出,一夕之间就复克了十一处县治,消灭了驻守的进军两万余人!
正在为关胜之事头疼的呼延灼,在接到战报之后,不惊反喜!“正愁无法寻得白马军决一死战,此时白马军占据了那些城小房稀的县城,却不是正好落在自家手中!?若是战而胜之,自己也便有口舌在官家面前与关胜兄弟求情了!”
呼延灼大喜之下,急忙点起五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往各处县治处杀去!
呼延灼也做过分兵之想,却因恐被白马军逐个击破,呼延灼便休了这个心思,将五万大军都并在一处,前去攻打县治。大营之中也留下五万大军,并神火、圣水两员副将,牢牢守定大营。
然而,当呼延灼不辞劳苦的赶到济州城外那十一处郊县之时,城中白马军却早已逃之夭夭。最可气的是,白马军临走之时,把四面城墙都推到一段,城门和吊桥也都付之一炬。便是呼延灼想要再次派遣兵卒前来守城,这些县城也早已无险可守。
在济州附近转了一大圈,无奈之下呼延灼只能带领五万大军,重回大营。
于路之上,却遇到了诸多怪异之事。先是桥梁经常无故而断,道路经常无故而封。接下来便是兵卒、军马忽一日染上了腹泻的毛病,且来势汹汹。只半天的功夫,军中士卒就躺了一地。
随军医师看过之后,诊出乃是被人于水源中投入泻药所致。虽开了药方医治,然而军中半数人马都患了此症,即便是抑制住了病情,那犯病之人也早已拉得虚脱了。大军整体的行进速度,便被拖了下来。
呼延灼也是泻药的苦主之一,自大军被袭扰的第一日起,这位积年的老将便嗅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是以每日都派遣大量探马往返与大营与他这彪人马之间。
好在大营之中无甚变故,那白马军从县城内缩回去之后,便再无任何动作。这才让呼延灼心中稍安,之时一日未归大营,呼延灼心中便一日不得真安宁。
此时已然是呼延灼带兵出来的第四天,这一日清早,呼延灼正吩咐全军埋锅造饭,早有斥候回报:
“二十里外,出现一彪人马!足有两万之众,来人阵中竖起一杆大旗,写着‘左司马林冲’字样!”
呼延灼闻言咬牙站起,喝道:“终于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