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圆了阵势,呼延灼便纵马奔出旗门,上前喝骂道:“只会挖坑下药的白马奸贼,终于肯现身了!今日便叫你等奸贼个个皆死!”
林冲此行却是与丘岳同来的,不同于林冲的不和适宜,丘岳却是个会做官的,于禁军中时多于军中同僚走动,呼延灼这位世代忠良的猛将,便是丘岳旧识。
此时见呼延灼出言不逊,林冲却只是笑笑轻声与身边丘岳道:“这呼延将军想来是未曾受过甚么委屈,如今却是被主公早先的安排戏耍出了火气,如今小弟不便上前,还是兄长去与这位故人聊聊吧!”
丘岳闻言,与林冲抱拳一笑,便轻轻踱马上前,及至近前才与呼延灼说道:“贤兄别来无恙?”
呼延灼适才便觉得来人面善,却未想到真个是丘岳,不由惊讶道:“贤弟身为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怎么也降了白马军?如此明珠暗投,实在令愚兄痛心!”
丘岳将手一摆,才愤然道:“丘某身为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便是京中所有军汉之师。京中禁军在太祖开国之时,乃是受尽各地强军所得,本应是天下最强之兵。然而,在丘某手中,却教授成了一群乌合之众,不知呼延哥哥可知为何?”
“哼!”呼延灼似是不愿回答丘岳之问,只冷着脸轻哼一声。
“可是小弟武艺不精、韬略不熟?”丘岳却不愿就这般揭过去,追问道。
呼延灼呼出一口胸中闷气,似是追忆的说道:“贤弟当年当选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之日,车轮战中连败禁军好手二十人,愚兄当时也是在场的。贤弟武艺足可当得冠绝天下!”
“那可是小弟惫懒,疏于对禁军士卒的教导?”丘岳又问。
“贤弟治军虽称不上严,然而却是严于律己,每日禁军中晨操、夕练,兄弟从无缺席一次。”呼延灼抬起头,坦然的看着丘岳说道。
丘岳也陷入追忆之中,缓声道:“是啊,丘某以身作则,只想为我大宋打造一支冠绝天下的强军出来。二十年如一日,每日磨砺自身、操练士卒。”
说至此处,丘岳眼神猛然转厉,怒声道:“为建强军,小弟倾注了毕生心血!却依旧被旁人当做玩闹。太平年间,军户连狗都不如。好一些的,还需钻营去给那些权奸做狗,差的,便只能苦挨度日。哥哥适才说丘某治军不言,试问一下,丘某有何颜面去严以治军?”
“依你所言,我大宋禁军便无英雄了?莫要小看了你的昔日同袍!”呼延灼反唇相讥。
丘岳笑笑,往自家身后一指:“禁军中豪杰,只此一人!此人不赴酒宴、不傍权奸、从不欺辱军卒,直把自家钱财来周济军汉。生平多慷慨,附仰不愧天地!不知呼延哥哥以为然否?”
丘岳所指,便是林冲所在。呼延灼虽知此时不该应口,然而耿直的脾气却依旧让他忍不住沉声道:“豹子头林冲,自然是禁军中难得的好汉!”
“如此好汉,却是何等下场?”丘岳猛然大喝,声音之大,直让两军阵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呼延灼沉默不语。林冲的遭遇,在禁军中早已不是秘密。只因娘子生的貌美,便被高俅父子坑害了个家破人亡、报国无门!设身处地想起来,呼延灼也觉得心中冰凉。
见呼延灼无言以对,丘岳便又厉声喝道:“娘子惨死、岳丈病亡,自身被奸贼坑害,刺纹双颊、发配远恶军州!然至此还不能放过!野猪林、草料场!只要治我那林冲兄弟于死地!这便是大宋朝禁军好汉的下场!”
丘岳之言,听得林冲双目含泪;听得两万白马军咬牙切齿;听得呼延灼那五万东京禁军,纷纷摇头感怀不已。
呼延灼、关胜此次率领的十万东京禁军,无有一人不识得丘岳,无有一人不识得林冲。且军中还有许多人,曾受过林冲的恩惠。
呼延灼大军中,一时交头接耳者甚多。两军对阵的肃杀之气,在这五万大军之中,竟然渐渐消散。面对着昔日的两位教头,五万军汉,已然生不出杀心!
“小子卑鄙!竟然使出攻心之策,可是不敢与某一战?”呼延灼一见情势不对,便要喝破丘岳的心思。继而才转头道:“尔等休要听这逆贼之言,白马叛逆无端燃起烽火使我大宋遍地狼烟,行的都是祸国殃民之事,你我征讨,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尔等莫要被他哄骗了!”
不知何时,林冲已然来至阵前,与丘岳立马一处,待呼延灼话语落地,才朗声道:“此时的江南,再无花石纲的盘剥,再无贪官污吏的欺压;此时的淮西,春粮已然可以收获,倒行逆施的王庆已经灰飞烟灭;此时的河北,田虎遁迹,各处州府皆在重建,原本民不聊生之地,此时百姓皆可吃饱穿暖;我京东二路,食必啖肉、衣必绫罗,广厦华屋、军民相合。不知这些可便是呼延将军口中的祸国殃民?”
“好一张巧嘴!”呼延灼手心中已然满是汗水。
“是不是花言巧语,相信你我、甚至阵前的所有兄弟,都有过所见所闻,皆知林冲所言不虚。林冲便不再多言,林冲只想与呼延将军商谈一件事。”林冲根本不去计较呼延灼之言,白马军对辖下百姓的好,早已遍传天下。
呼延灼回身又看了一眼自家阵中,竟然感到一阵疏离感!不由心中巨震,便漫不经心道:“何事?”
林冲接口道:“林冲斗胆来劝呼延将军归降我白马军!”
呼延灼闻言怒气上脸,怒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林教头莫非是认为定然能胜了某家?”
“神火将魏定国、圣水将单廷圭已然于前日归降,禁军大营此时已然被烧做白地!”林冲淡然说出此晴天霹雳般的言语,直将呼延灼震慑当地!
呼延灼的五万禁军,闻言根本就未曾想过此事的真实性,便都面色惨然,毫无了斗志。经丘岳适才提起京中禁军的惨事,此时林冲的话,便是压到五万禁军心绪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