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余亲军中,多有呼延灼子侄兄弟辈,也深知自家主将武艺。刚才丘岳那随手一刀,自家主将不可能躲不过去。之所以引颈就戮,除却林冲此时所言之缘由,众人也想不出还能因何如此!
林冲盛名盖天下,百余亲军知道此时已然不能报得大仇,便都停了马,一番商议一下,一位白马小将策马而出。悲声道:“小将只求将三叔尸身带回,还请林教头应允。”
林冲长叹一声,自然不会不允,亲自下马来至呼延灼尸身之前,劝住了丘岳,二人合力将呼延灼尸身抬在一面旗帜之上,包裹的紧了,送与已然前来的小将手中。
那小将,抱着三叔尸首,回到百人面前,猛然双膝跪地,“呼延猛再此恳求众位兄弟,定要将我叔父尸身带回家中。”
亲军众人自然无有不应,更有人怒叫着要为主将报仇,虽死无怨!
呼延猛闻言泪洒衣襟,却仍旧高声喊道:“众家兄弟听真,休要再提报仇之事,叔父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来人呐,速速将主将遗骸结果,自往东京报丧,此处之事,便由本副将应对。”
众人还欲说甚么,呼延猛舌绽春雷,爆喝道:“此乃军令!尔等入我呼家军多年,难道连令出如山都懂不得了么?”
百余亲军再无甚言语,上前两个接过呼延灼尸身,绑在两匹马之间,发一声悲呼,百余亲军直接奔出战阵,直往东京而去。
呼延猛上得白马,目送众兄弟远去,这才重新奔至白马军阵前,拔出一柄直刀,指点着林冲、丘岳二人道:“二位都是万人敌,呼延猛不如太多,杀叔之仇今日始报不了了,嗬嗬,呼延猛少不更事,每每三叔要我勤练武艺,我却只当做耳旁之风。才至有今日之辱。”
呼延猛自嘲的笑了笑,将刀收在胸前,平视着刀口,轻声道:“愿来世还让我生在呼延家,我定然勤练武艺,以尽三叔重振门楣之愿!”说罢,直刀在颈间一抹,一缕英魂便自逝去……”
丘岳闷哼一声,急忙窜上前去,接住小将呼延猛正自马上掉落的身躯。林冲则是伸出右手,面带悲意,喃喃自语道:“自古忠烈多枯骨,可惜、可惜了!”
十拿九稳的招降,没想到却弄成这幅光景。悲恸之下,林冲跨马上前,只与那五万禁军言道:“呼延将军惨死,林某心中激荡,众兄弟若是愿降我白马军的,请自随我军前去济州,不愿降的,在济州边境之上有我白马军之人发放返程之粮草、银钱。经此一败,军中定然牵连甚广。万望离去之人多多保重。林某言尽于此,愿众位禁军兄弟三思而行!”
林冲抱了抱拳,带领两万白马军缓缓而去。五万禁军面面相觑,踌躇半晌之后,足有七成的军卒,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缓缓跟上白马军。只余三成人马,失魂落魄般垂头往东京行去。
有那有心的,自丘岳怀中要过了呼延猛的尸身,丘岳两手鲜血,怔怔看了离去之人良久,才翻身上马,踽踽独行而去。所去之处,竟然不是济州城方向,去时奔着徽宗所在的御林军大营而去。
待得林冲见没了丘岳,急忙派遣探马搜寻,知道其竟然是去寻徽宗,不由心中感慨。对于丘岳,林冲是有愧疚之心的。今日呼延灼能为大宋捐身以全忠义,往日的丘岳又何尝不能如此?只因当日受自己义气裹挟,这才一心一意的归顺了白马军。
林冲思忖良久,便先派遣了五千轻骑,追随丘岳而去。自己却加快了行程,一日内行至济州城。于城外将大军和降兵交于裴烈之后,再不停留,只让裴烈传讯主公,自家要去御林军大营,便单人独骑快马加鞭而去。
刘震岳闻听此事,速速招来此次跟随林冲前去的杜千、宋万二将,问清事情经过之后,便猜了个大概。
此时济州之危已解,前日刘震岳遣鲍旭持自己亲笔书信前去禁军大营之中,交于魏定国、单廷圭二将,信中只一句话:“免去凌州赋税五十载!”上面用了刘震岳的打印。
随书信前往的鲍旭,先将淮西战事,告之水火二将,又将河北边军的情形,详细说与二将听真。最后,又拿出一封种师道、种冽父子的密信,二将便立刻翻身拜倒!
二将在自己口下归降,喜得头一次当说客的鲍旭,一张丑脸都笑烂了。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就把刘震岳许诺的其他好处和盘托出。
魏定国、单廷圭二人,自然不是那贪图富贵之人,若是换个人来告知他们这些降后的安排,二人甚至能当场翻脸。然而由鲍旭这个浑人咋咋呼呼说出口来,二人却只觉得好笑,没想到这鲍旭误打误撞,竟然还办成了这件大事。
大营中留守的五万禁军,便没有呼延灼所统领的那五万人的待遇。因魏定国、单廷圭二人,并非出自东京禁军,是以对这五万禁军并无全盘掌控之力。
是以,二人便已点将誓师之名,将五万禁军全部集中在大营校场之上,大营四门之前的军卒,都被二将换成了自家心腹。
一番冗长的誓师大会之后,已然过了黄昏时分。两万白马军衔枚疾走,趁着夜色如流水般渗入大营之中。因着等下黑的缘故,被灯球火把照得亮如白昼的营地上,并无一人发觉白马军的到来。
直到魏定国唤出一队亲兵,将点将台上数十将佐全部绑缚了,台下众将士才一片哗然。刚要兴师问罪,大营四处登时响起如海潮般的劝降声:“白马军在此,尔等速降!白马军在此,尔等速降!”
一声炮响处,大营四周登时燃起一股股冲天而起的火柱,火光下,便是白马军那闪着幽蓝光泽的刀枪箭矢。一阵排山倒海的马蹄声,也在大营的东西两面响起,片刻之间,两条各由万人组成的骑兵劲旅,便奔至大营之前。
将佐皆已成擒,五万士卒被围在大营之中,便如无头苍蝇一般,攥着刀枪无所适从。
魏定国、单廷圭这才站出来高呼,直言二人已降白马军,望众军士莫要再做他想,只随他二人归降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