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酒宴,换来了数日的囚禁。当日酒过三巡,那甄之栋摔杯为号,登时招来百余刀斧手。自家兵刃解在一旁,拳脚功夫又真不是自家之长,黄振只定定的看着早已退至一旁的甄之栋,并无半分反抗。
那甄之栋,此时也是面如死灰,昔日加入白马军之时,胸中满是为国为民的大抱负!且两载经营下来,河北境内真个是一排祥和盛世!多少年来,河北便是连年征战,土地贫瘠的苦寒之地,百姓尽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今归于白马只短短两载,便给了百姓期盼日久的富足生活,甄之栋心中之触动不可谓不大。
与黄振的稳重性子如出一辙,甄之栋也是不善言表之人,但便是如此,在这两载之内,甄之栋竟大醉数十次!每次皆是捷报传来,大喜之下而为!
一颗心铺在国事之上,那种呕心沥血之态,乃是已然年近不惑的甄之栋,做梦都想之不到的境遇。在白马军中这两载,便是甄之栋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然而昨日家书天上来!寥寥数语,直将甄之栋一颗雄心打落尘埃!
“白马已为吾等世家之敌,此时江淮一十六世家已然在调动力量对抗白马,此时正为良机,可设计将白马巨寇黄振擒之,以瓦解白马军在河北吾地之势,让我等占得先机!吾儿之栋,万勿因事耽搁,速速办讫回报!”
老夫亲自来信,要自己叛出白马军并将黄振擒下!其知儿莫若父,老父亲自然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所愿,是以在信中末尾还拿言语点了自己一下。
此时依言擒下了黄振,甄之栋却并无半点欣喜之情,内心之中更是天人交战,是以面色变幻不定。
两年来的文武相合,黄振自然能知甄之栋心中报复,此时自家束手就缚,但却要得甄之栋一句肺腑之言:“为了那所谓的世家大族,真个便要弃天下黎民于不顾?”
甄之栋心死若丧,眼神流离他处,缓缓说道:“某身为甄氏子孙,如今一切皆来为家族所赐,且甄家族人数千,身家性命都系于某之一身,实为不得不如此矣!”
自二人口中所言不难得知,黄振竟是早知甄之栋世家子弟的身份!如今在白马要与天下世家为敌之际,黄振还来赴甄之栋这顿宴席,便有一些耐人寻味了。
黄振闻听甄之栋已然拿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劝,只是重重叹息一声:“世家传承不易,希望这次不致覆灭吧!”说罢,便闭目而立,任由甄之栋处置。
通判府中藏有密道,趁着夜色,甄之栋将黄振自密道运出府去,自暗道出口处取了辆黑布遮盖、马蹄包了软布的四轮马车,将黄振暗自送出城去。
深知白马军在大名府的掌控力,为了能够顺利出城,甄之栋甚至连自家家眷都未曾带,只随身带了两名身手高强的从人,以通判府的名义赚开了城门。
口中被塞了麻核桃,头上被黑布罩头,在漆黑的马车车厢之中,黄振以每日送来的食水判断,足足行了三日,才来到一处所在,闻听车外一阵低语,黄振便被推下车来,关进了一处地牢之中。
终于可以不用再塞上麻核桃、罩了黑头套,虽然身在牢狱之中,黄振也不由深深吸了一口不再憋闷的空气!狭窄的进风口,洒进来一束阳光,黄振伸手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脸上带着暖笑:“主公,河北诸事已毕,只待雷霆一击便可荡清寰宇,还请主公莫怪黄振,不能竞全功以为白马!”
说罢,黄振便找了个还算干爽的地面席地而卧,懒懒得伸了一个懒腰,便酣然入梦。长久以来,黄振太累了!
大名府毕竟是白马军治下之地,在孙二娘、张青夫妇的苦心经营之下,大名府中情报系统早已完备。虽然此次事情出的突然,但是在用心彻查之下,在夫妇二人快马兼程赶至大名府之时,当夜的情形,便被写作密扎,承在了二人手上。
二人看过之后,随即便找来当日城门看守的兵卒,将当晚出城时的情形尽数问得清清楚楚。得了颇为详细的情形之后,二人亲自出城追踪,大名府内侦骑四出,全力追寻黄振的下落。
大军开拔,虽然已经尽可能快了,但是大军行军却快不得。一日行军百里,便已然是神速。是以白马军十万大军,无有五七日,根本赶不到大名府城下。
是以在孙二娘夫妇到来之后,随后只韩世忠、赵乐所带千人当先而至,虽来得不慢,能做的却不多。韩世忠与赵乐商议之下,各自统带二十名好手,也与江南诸雄一般,都扮作江湖人士,暗中查探。
而与大军一同开拔的江南诸雄,此时带领着千名好手,却再无声息。虽白马众人皆知其必然已经到了河北境内,但是却丝毫也无众人的消息。
若论起行军打仗,无论功守,摩尼教与白马军都不可相提并论。但是若论起江湖门道,白马军便不如摩尼教多矣!此时的摩尼教众人,已然兵分数路,如水银泻地般渗入了河北二路诸处州府。
摩尼教虽地处江南,为天南巨擘,然而其毕竟乃是江湖上第一大帮派,在河北二路虽无太过强大的势力,但是江湖上的三朋六友却着实不少。
沧州自古便是民风彪悍之处,自隋唐起,习武之风便甚重。是以沧州之地,多出武林豪杰。此时的沧州武林,以金刀老英雄岳凤楼为尊,若有江湖朋友到得沧州,岳老英雄的金刀镖局,便是必然要去拜访的。
这一日,沧州府金刀镖局之前,岳凤楼老英雄亲率镖局中所有镖师、趟子手,摆出一副迎迓贵客的场面。
多少年来,岳老英雄都未曾如此隆重过,便是少林、武当这样的大派人物前来,最多也就是来人投贴,老英雄再迎出中门而已。
似是今日这般,客人未到,老镖头便大开中门,率全镖局之人侍立门前迎接之事,便是在镖局中做了二十年镖师的几位老人,也未曾见过!
与身边窃窃私语的众人不同,岳老镖头此时却一脸期盼之色,频频往街口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