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斐然喉咙一滚,一抹慌乱从眼中一闪而过。
莫鸢看着他,示意他伸手。
僵持片刻,最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颤抖着将手伸出。
莫鸢抓起他的右手,指尖刚搭上他的腕,眉头便不自觉轻蹙。
她仔细将叶斐然右手探查一番,面上一时复杂难言,她抬眼,恰巧对上叶斐然恳求的目光。
她垂眸,又检查了他的左手和双脚。
“回禀皇上,叶斐然确实右手右脚受了伤,他双手双脚也有被绳子绑过的痕迹,想来,谢予没有说谎。”
奉辰帝摆摆手,便示意莫鸢回到原先位置。
他转而看向谢予,严肃神情稍褪,他忍不住责问道:“成扬打人虽情有可原,但同窗互殴,你们怎可袖手旁观?”
奉辰帝也不是傻子,若是谢予一开始便拉架,秦煌也不会被揍得那般惨。
答应了万锦宏不连累他,最后,谢予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胡诌,“我们拉了,没拉住。”
不等奉辰帝反应作答,一旁的谢纯便赶忙替谢予辩解,“皇上,言言身娇肉贵又不会武,两人打得那般凶,他拉不住,属实不能怪他。”
奉辰帝自然是偏向谢予的,他没再这个问题上多做文章,而是看向成扬再次问:“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学生昨夜教训完秦煌之后便和叶斐然一起回了寝室。”既然此事不会牵累叶斐然,他也不必上赶着往自己身上揽。
“反口复舌。”奉辰帝拨弄着手上扳指开始沉思,几人说话真假掺半,中间一定有什么事被几人隐瞒,只是此事涉及谢予,就是看在谢家面子上,他也不好深究。
于是他道:“成扬,你虽是朕的表侄,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不可能偏私,你打人是事实,扬言要杀秦煌也是事实,你与叶斐然回寝室后是否真的在一起也没证据可以证明,所以你的嫌疑依旧无法洗脱,在查出真凶前,你就是最大嫌疑人,朕现将你关入县衙大牢,你可服?”
“服。”成扬没再多做争辩,如今的情况于他和叶斐然而言,已是最好。
审问结束后,成扬直接被带回县衙关押。
而秦煌死亡时间是在莫鸢和谢予几人赶到前的一炷香时间内,那时谢予和万锦宏已到医舍,因他俩能直接洗脱嫌疑,奉辰帝只将两人训了几句,便把人放了。
秦煌死讯已传回京城,不日成扬和秦煌的父亲都会赶来。
秦煌尸体被带回县衙,凶手也正在抓紧排查,死的是三品将军的儿子,奉辰帝亲审,谁都不敢马虎。
县令佟咏正带人仔细盘查,奉辰帝身边的孙公公却突然将他叫到无人之处。
佟咏赶忙行礼,而后出声保证,“孙公公您放心,下官一定尽快查出真凶,一定给皇上一个满意答复。”
孙公公朝四周看了一眼,确定四下无人,便清了清嗓子道:“大人误会了,咱家来,不是督促大人查案,而是给大人提个醒。”
佟咏神色一正,赶忙恭维道:“公公您请说。”
“查案一事装装样子走个过场就行了,大人不必太认真,一切,等成国公秦将军到了再说。”
“这……”佟咏一时疑惑,他仔细斟酌一番,还是壮着胆问出口,“公公,这是皇上的意思?”
孙公公神色如常,但语气却冷沉下来,“大人不通透啊,这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活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清楚?”
佟咏闻言吓出一身冷汗,他赶忙俯下身应道:“是,下官明白。”
两日后,成渝和秦洪寂快马加鞭一起赶到嵩明县,两人一路吵吵嚷嚷,第一时间便去了县衙。
成渝去看牢里的成扬,秦洪寂则去停尸房看秦煌最后一眼。
牢房里,成扬被单独关押。
他席地撑着一条腿靠在墙上,不远处是一张简陋的木板床。
他垂眸盯着地面,眼神空洞没有聚焦。
锁链响动在安静氛围里显得突兀异常。
“国公大人您请。”
随着衙役声音落下,一个人影便一点点没入成扬视线。
成扬眼帘晃动,但仍没抬眼去看他。
“成扬,抬起头来。”成渝唤他,声音里蕴着怒。
成扬不理他,没有动作。
“你知道你给你爹闯了多大的祸吗!”成渝不觉抬高音量,“秦洪寂那老东西这两年军功在身,皇上有意升他官,他素日最疼他这小儿子,平时你在书院殴打秦煌,他收到信后没少往我国公府跑,此次闹出人命,他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你要你爹如何保你!”
“不用你保,弃了吧。”成扬终于出声,冷冷的不带任何温度,说话间,仍是垂眸不去瞧他。
微敛的眸中,是化不开的寒意。
“你说得什么混账话!”成渝一时气红了眼,他直接俯下身去抬起成扬的脸。
四目相接,两人均火气翻腾。
“你是我成家独苗,自小金贵,如今为了个叶斐然来蹲大牢,成扬,你吃错药了是不是!”
成扬一把拍开他的手,嫌恶至极,“我就是吃错药了,你管得着吗?”
成渝怒气冲冲瞪着他,忍不住咆哮,“你要气死你爹是吗!”
“气死正好,让你下去给我娘赔罪。”成扬都懒得看他,甚至都不用吼的,轻飘飘的话当真把成渝气得够呛。
怒气上来,成渝当即抬手便要打人,可瞧成扬满不在乎的样,他扬起的手僵在空中,最终紧握成拳,慢慢放下。
他冲着成扬冷声道:“如果查不出真凶,秦洪寂为了给儿子报仇,一定会让你偿命,既是叶斐然惹得祸,到时我会把他推出去。”
一句话狠狠扎在心底,成扬瞬间急红了眼,他冲着成渝吼道:“你敢!”
“我是你老子,你看我敢不敢。”
成扬怒目瞪着他,眸里淬着冰,他咬牙,骂人威胁的话在喉咙滚了一圈,又咽回去。
他重新靠回墙上,慢声道:“行,你去吧,到时我会同皇上说,人是我和叶斐然合谋杀的。”
他嗤笑一声,口中喃喃道:“能和他一起死,挺好的。”
随成扬声音一起落下的是一声清脆巴掌音。
成渝一巴掌重重抽在成扬脸上,他咬牙骂道:“不成器的东西!”
他说完,直接带着满身火气拂袖离开。
叶斐然屋中,成渝坐在桌前,直勾勾盯着他。
叶斐然立于一旁,没主动说话。
“来书院这么长时间,可发现什么异常?”僵持许久,最后,是成渝先开的口。
本以为他会追究成扬的事,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叶斐然愣怔一瞬,情绪微敛,启唇道:“没有。”
“怎么可能!”成渝拍桌而起,“一定有人在找东西,你好好盯着,一旦那东西现身,立刻向我汇报。”
“在找什么?”叶斐然抬眼去看他。
“这不是你该问的。”成渝带着强烈压迫感向前两步靠近他,压着满身怒气提醒,“要你来书院是替我办事,不是让你跟我儿子乱搞,若再有下一次,后果你是知道的。”
最后一句,威胁之意明显。
“你想干什么?”叶斐然眸中警惕,他看向成渝,极力克制心中怒意。
“你娘来了,在山下。”成渝走近叶斐然,拍了拍他的肩,“你娘在国公府过得好与不好,完全取决于你,你给我记住,你是成扬的继兄,这个事实,这辈子,都不会变。”
叶斐然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他心口不禁一阵恶寒,一股凉意顿时顺着脚底蔓延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