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宿主起身,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走向了那个安装着监视器的花瓶。
柳如是辣手摧花,扯了两瓣花瓣,挡在了摄像头前。他淡定地坐回床尾,用着手里变形的回形针解着手脚上的枷锁镣铐。
这是沈霁川在床上陪柳如是的时候,看完后随手放的文件上的。
恐怕连沈霁川自己也没想到,这些助柳如是逃脱的工具是他亲手奉上的。
解开一切铁链子之后,柳如是首先换了套休闲又相对体面的衣服。
他去了那个存放密码锁的房间。
柳如是思索着早上沈霁川开锁拨动时的咔嚓声,借此判断旋转的角度,开始上手扭动上面的数字盘。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锁定的声响,锁开了。
他猜的没错,他的手机果然就藏在这。
[006,你真的要走啊?]终于,一直跟在身后飘着的系统开了口。
“我不走,难道留下来吃晚饭吗?”
[我观察了你们这几天的相处,我还以为你会不舍得,会改变主意……]
柳如是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这几天,我的确动摇过。”
“直到昨晚,我都还在犹豫。”
[昨晚你们俩不是……]
小嗥支支吾吾的,它清楚昨晚他们俩在做什么,但它不可能实地观察那种事,只能躲进系统空间的小黑屋里。
于是,一无所知的它试探地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柳如是低垂的眼眸里暗色翻滚,声音都罕见地透着一种破碎和无力:“他叫我‘绵绵’。”
[什么?]系统有些摸不清头脑,[这个称呼……]
“是那个柳如是的。”
柳如是说,“昨晚沈霁川睡着了之后,就一直抱着我喊这个名字。”
明明是这个人前不久还在身下承欢,一口一个“阿是”叫着他,可一睡过去,就开始梦呓般地叫着别人。
悬空的小狐狸听了他的话,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连尾巴都不摆了。
柳如是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说:“我又不傻,为什么会不愿意待在一个无条件宠我的人的身边?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我当做别人……”
“你懂吗?只要我不死,只要我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蹦跶,在他眼里我的身上就会一直有那个人的影子,永远都摆脱不了。”
“他根本不可能忘了他!”
他忘不了他,
那在这段感情里,柳如是就是个笑话。
无论他充当什么身份,替身也好,玩物也罢……从那个人去世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毫无取胜之力。
[……我帮你。]
……
“咔嗒”一声,柳如是手上的火机上燃起了一道淡蓝色边的火焰。他随手一扬,火机一着地,火顺着地上的油一直燃到窗帘。
火光瞬间爬上了柳如是的脸。
火势一秒之间拔地而起,柳如是倒映着火焰的眼里第一出现的情绪是恐惧和排斥。
系统开始控制房子里的穿堂风,将火吹得越来越大,以致于它没注意到柳如是状态上的不对劲。
小嗥接着来了点更难操作的,幽幽的红光自它的手心溢出,四散着。这股能量开始调控起了岛上的海风,加快了火焰蔓延的速度。
等它做好之后,这间不大不小的别墅的一半基本已经燃上了。
系统嬉笑着回头,[好了,我们该走……]它止住了声,连忙围着脸色苍白的柳如是转,焦急地问:[006,你什么情况?]
“我是被火烧死的。”
柳如是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我们走。”
说的是走,可他起步之后,就不断加起了速。
柳如是小跑起来,将熊熊燃烧的火焰甩至身后,风吹过他散落的头发,发梢在空中扬起了个漂亮的弧度。
另一边,沈霁川已经亲手捕到了鱼,他们操作着小舟回岛。隔着好一段距离,他和那两保镖就看见了黑幕之下那压制不住的火光。
沈霁川心间猛地一颤,连忙催着那两个保镖加快船的航行速度。
等他们三人来到屋子前,大火已经把整座别墅包围住了,就连院子里含苞待放的紫玫瑰也免不了被火燎烧。
火焰挤入视线的那一刻,沈霁川的眼睛似乎也在分毫之间被赤红的火焰染上了色,变得猩红一片。
“怎么会着火?怎么会着火?”
他下意识地病急乱投医,死死抓住那两个保镖的手,“他还在里面!他被我锁在里面了!他逃不掉……怎么办?”
就在沈霁川恨不得扑进去时,那两保镖急忙扔掉那几条鱼,将人牢牢抱住,一个抱腰,一个抓紧胳膊。
有一个还忍不住开口劝了:“沈总,你不能进去,这火太大了。”
另一个也急了:“沈总,我们离开之前已经检查过所有地方,里面根本就没有危险的东西,更不可能有什么起火源,这火……”
沈霁川一顿,他听懂了这话。
这火除了是柳如是亲手放的,没有别的可能。
这时,沈霁川才想起来柳如是最近的不同寻常。他最近很乖很乖,是因为他已经想好了以死这种方式来离开他。
而那个厕所里和柳如是说话的“人”,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他自己!
沈霁川脑子里突然一阵清明,柳如是身体里面有别的人格!
所以,这爱钻牛角尖的人才会觉得自己爱的是另有其人!
远在一边山坡上观赏着火光的人看着沈霁川变化莫测的苍白脸色,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但总归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原本柳如是还能装作淡定地看着快要被他逼哭的沈霁川。
但当他看到沈霁川崩溃地喊了句什么,竟奇迹地甩开了那两个保镖窜进了火场,脸色骤变。
柳如是低估了沈霁川对他的在意,也高估了自己全然不顾离去的决心。
他说不清是气还是惧,咬了一下牙,一鼓作气地从山坡上跑了回去。就算他再想离开沈霁川,也不能让这人因他而死。
对,就是这样。
给自己找好理由后,他便蹙紧眉头,头也不回地往火场跑去。
在柳如是旁边飞着的小狐狸看着他自愿重回囚牢的身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飞了回去。
沈霁川甩开那两个人之前,急着吼了一句:“我不管他是谁!我只知道我的阿是他怕火!他怕火!”
“他会害怕的,我要在他身边,我应该在他身边的……”他失神地嘟嚷着,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狠狠地甩开了那两个比他强壮不少的保镖,一股脑地冲进了火场。
迫于人趋利避害的天性,那两个拦着他的人没有跟着进去。
“怎么办?”
“拿院子里浇花的水管找水龙头灭火啊!”
就在他们俩找不到头脑地到处乱窜时,一个快到只能看到残影的身影径直从他们旁边掠过。
“刚刚那个不是柳少吗?”
“他妈的,怎么一个接着一个去送死啊?!”
……
沈霁川进入别墅时,仿佛跨进了一个火焰山一般,浑身发热的同时,脑子也被那些热气和烟雾整得极为模糊。
他不断地避着火和时不时摔落的墙角边料,踩着摇摇欲坠的楼梯上楼。
一到二楼,沈霁川就忍不住喊着:“阿是!柳如是!别怕咳咳咳……”
灰色的浓烟不断顺着他的口鼻进入他脆弱的肺部,惹得他咳嗽不止。
但他依旧不停地大声安抚着那个被他锁在屋子里的人:“我来了!阿是,我来救你了。”
救不了,那就一起死在这。
抱着这样的心理,沈霁川踹开了那扇乌漆麻黑的门,但他担忧地看向床边时,却发现那里的床已经被烧坏了。
但他那心心念念的人早就不见了,只余两三条被烤得发黑的铁链子。
黑烟将沈霁川那双眼睛熏得布满了红丝,生理盐水一直往外涌,艰涩无比,他险些睁不开眼。
沈霁川没想到,柳如是能为了逃离自己的控制,说谎,撬锁,还去碰他最恐惧的事物……
他闭上了眼,感受着周围的火将他的身体烤得发烫,那一秒,仿佛他的世界和这个着了火的别墅一样渐渐倒下破碎。
沈霁川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干脆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放过了柳如是,也放过了自己。
就在他心存死志之时,一道穿过不知多少火焰和空间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沈霁川!”
很轻又很急……
短短三个字,犹如幻听的三个字令沈霁川幡然醒悟。
不对,他是沈霁川,就算是死他也不该这么死!
他要出去!
他现在就出去,他说过不会再给机会让柳如是离开他的!
沈霁川想,等他找到柳如是,他一定告诉他自己爱的人就是他,然后再把这不听话的小混蛋牢牢锁在身边哪里都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