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醒来时，依旧和睡着前一样窝在沈霁川怀里，他眸光一闪，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沈霁川垂眸睨他的目光。
外面的天已经步入暮夜了，只有一点昏黄的光线溢入。
而混在这种朦胧光晕下的沈霁川显得格外温润亲和，他方才察觉到柳如是有醒来的趋势之后，就已经低头看着他。
直到柳如是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似发现什么一样地顿了顿身子，而后顺着他的胸口往上迷茫地看他，沈霁川才浅笑着开口：“你醒了？”
他擦了擦柳如是眼角溢出的泪花，“快别睡了，不然晚上睡不着就不好长高了。”
“才不会，我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比你高半个头的。
柳如是回了句“没什么”，便撇了撇嘴，从沈霁川的身上爬了起来。
“小叔叔，我去个厕所。”
说完，他去洗手间折腾了一番才出来，张方海已经开始给沈霁川设置好床上桌，开始布菜了。
他俩一看到他出来，一个和颜悦色，一个面露不虞。
可能是一个小时前柳如是赖着沈霁川不撒手的行为让张方海心烦，他现在才摆出一副不爽的表情。
但柳如是丝毫不知，只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张方海好几眼。
他边小步靠近，边装乖地询问：“护工哥哥，你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啊？是出去的时候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吗？”
张方海脸色因为柳如是的一句“哥哥”好了不少，只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别扭，他说：“没什么。”
沈霁川就想拉着小孩儿上床了，却不料那小孩儿反手拉住了他，“小叔叔，你手麻吗？我给你按按？”
虽然这是个疑问句，但沈霁川还没回复，柳如是就已经双手按着他的手臂了。
柳如是之前被沈总沈霁川包养时，就会时不时给劳作过度的沈霁川按摩，他还是学过些手法的。
沈霁川也察觉到了，抬眸问道：“学过？”
“嗯，学过一点点。”
接触到沈霁川变了的视线，柳如是只觉得头疼，怎么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沈霁川都会用这种怜惜心疼的视线看他啊？
他无奈地解释道：“我在福利院的时候给院长按过，所以就学了点儿。”
沈霁川看着低头按摩的柳如是，微微蹙眉。
他莫名觉得这小孩儿有着不同于别的小孩儿一样的阅历，明明就八岁半的年纪，怎么就这么会洞察人心？
会这么老油条地根据大人的情绪来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既会撒娇卖萌，又早熟懂事的。
柳如是按了不久，就没啥力气了。
不过好在沈霁川已经没什么不适了，他动了动手臂，示意柳如是不用再按了。
“好了，谢谢绵绵。”
柳如是一听到这个称呼，就忍不住炸毛，他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还没出声拒绝这个称呼，沈霁川便开始洗脑模式了：“绵绵很可爱啊，和你很搭，不信你去问问方海。”
柳如是下意识地看向张方海的方向。
因为他乖巧的行为而脸色稍霁的张方海接收到两人的视线，满头黑线，怎么聊着聊着话题还延伸到他身上了？他咳了咳，义正言辞地说：“挺好的。”
柳如是的这副容貌本来就偏女相，虽然长大的他的五官是比较具有攻击性的，可现在小，还没长开，相对来说就软糯点，小巧精致的一只。
这么看来，“绵绵”这个名字也未尝不可。
可柳如是还是有些介意，相比于“绵绵”，他还是喜欢“阿是”这个称呼，至少沈霁川频繁地叫他“阿是”多数是……是那种情况。
柳如是的脑子里开始出现了点不合时宜的画面，以致于他那张小脸蛋上红扑扑的。
沈霁川见此，还以为他在因为这个称呼害羞，一时觉得这副表情有趣极了。
在柳如是无意识舔唇瓣时，沈霁川无声地勾了勾唇角，使坏地说：“看来绵绵是真饿了，是想到什么好吃的了吗？这么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开玩笑的话却不知一语成谶。
柳如是听了他的话，本能地擦了擦嘴角，干净的，什么也没摸到。
意识到自己被诓骗的柳如是瞪了一眼沈霁川，叉着腰，愤愤不平地说：“小叔叔，你耍我！你就不怕我生气吗？”
“怕，我可怕死了，绵绵可别真的不理小叔叔。”嘴上说着怕，沈霁川脸上可没有一点怕的情绪，反而有几分嫌事不够大拱火的意味。
柳如是不懂，年轻的沈霁川怎么这么喜欢逗人玩啊？要是那个沈总，早就在他快要生气时，凑上来亲他哄他了。
沈霁川还没想真的惹柳如是生气，于是将人拉近了点距离，哄道：“你看这饭菜都快凉了，我们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削个苹果赔罪怎么样？”
“我不喜欢吃苹果。”
这话一落，沈霁川以为他在闹脾气，他还想再哄，柳如是就瞥了他一眼，解释道：“柳家的人也一直觉得我喜欢吃苹果，但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
寄人篱下，就连口味上面都要小心翼翼。
其他进口水果贵，只有苹果是无论价格还是营养价值都挑不出错处的。
林勉在福利院是真的爱吃，毕竟少吃，物以稀为贵。
可到了柳家，经常吃不说，他一表现出爱吃的意思，柳二少柳予骁就冷嘲热讽他，说最多的就是他也就只配这种东西了。
导致林勉没多久就对苹果的味道产生了生理以及心理上的厌恶。
柳如是看着沈霁川，一脸认真地说：“小叔叔，我喜欢甜口的东西，最喜欢的水果是无籽无皮的葡萄，最喜欢的食物是蒸饺。”
沈霁川听出了他之前话里暗含的意思，他掩下眼里的怜爱，说：“那明天早上就吃蒸饺好不好？喜欢甜口的话，糖油蒸饺怎么样？”
柳如是点了点头。
“葡萄我也让方海出去买的。”他笑着摸了两下他的头，“那今天的水果就先凑合一下吃橘子，嗯？”
“好。”
回复完，柳如是才意识到自己这下真被当做小孩儿哄了。
他没法子，和沈霁川一起吃了晚饭。
纵观全局的张方海原本还不明白沈少为什么要把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能做的娇气麻烦小少爷留下来，此刻，他懂了。
有小林少爷在，沈霁川才能露出真实的笑容，也才能真正地松懈下来，而不是对谁都竖起一道坚实的高墙。
接下来几天，柳如是几乎都黏在沈霁川身边，寸步不离，当他的解闷开心果。
有一天，柳如是摆手拒绝了沈霁川递过来的平板，突然说了句：“小叔叔，你好无聊啊，我要出去玩玩。”
话落，他便一溜烟地跑了。
好不容易摆脱沈霁川的柳如是出门便拍了拍胸脯，溜达上了楼梯，爬上了天台。
林勉已经很久没有出来了。
柳如是把他唤醒，“林勉，你出来试试我给你创造的离开柳家的机会了。”
林勉出来了，但是他在那具身体里沉默了良久，直到柳如是额外叫了他两遍，他才冷不丁地开口：“真的是为我创造的机会吗？”
他有一些意识，因此，这几天发生的一切他多多少少有清楚的部分。
“不然呢？”
柳如是对他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抱紧沈霁川的大腿了，等他离开后，林勉就能借着沈霁川的势力保全自己。
“林勉，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你一定要记得你自己是个男孩儿，不要因为受制于人就忘掉了这一点。”
“还有，不喜欢苹果也要说出来。”柳如是说，“你看我这几天一口苹果都没有吃，有些事就应该自己提出来……”
“你以为我真的没提过吗？”
柳如是的话被打断了，他终究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没办法不靠外力和林勉去抢。
“没有人在乎我说的话，我每次抗议，他们只会觉得我矫情，是个事多难伺候的麻烦精。”
林勉说，“你这几天顿顿吃得香，事事合心意，那是因为沈小叔他喜欢你。”
“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