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林冲与武松昼夜兼程赶往登州之时,青面兽杨志却早已到了登州城下!
前日自己在兖州城下连射三箭,却都未能射断那绳索,致使自家副将跳涧虎陈达身受重伤,杨志心中便不爽利。自兖州出发,长途奔袭登州,于路之上杨志都闷闷不乐,那张画雕弓也被他扔在身边亲兵手上……
杨志将门出身,自小便在东京禁军中厮混,深知东京禁军底细。那什么虎骧、龙骧,奉日、捧日,虽然衣甲光鲜看起来神精气足,却是十足的样子货!
身为天子近卫,这几只禁军挑选兵丁一不看出身、二不看武艺,挑得竟然是皮囊样貌!根源自然便是在徽宗赵佶自己身上。这个满身艺术细胞的皇帝,怎能容许自己的亲卫长得如同歪瓜裂枣一般?自然便挑那些顺眼的……
其实以杨志的家世,进入天子禁卫本应是应有之意,然而便是因为脸上那一片青色胎记误了他,让他在甄选之时,便落了榜!
自此杨志心中便有了疙瘩,常常挑衅近卫,无论哪一军之人,无不被杨志揍得灰头土脸。这杨志还有个恶习,非要将这些老爷兵、样子货打得当众告饶,才能志得意满。
是以听闻童贯带领的十万大军,便是龙骧、捧日、奉日这几支连血都没见过几次的样子货,杨志根本就没把这十来万人放在心上!只有金枪班那万余将士,因是殿前大将徐宁亲自教授,还有些能耐,其余人等皆不足虑!
很放心的让史进带了一厢人马就地驻守,自己径自往登州而来!
杨志立功心切,连日里只贪赶路,却少了对登州敌情的打探。此时虽来到登州城下,双眼望着登州城墙,却有一股睁眼如盲的感觉!
杨志打马在登州城前,心中竟然还不知此处主将是谁,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道:“杨志啊杨志,亏你还枉称将门虎子,临阵对敌竟然不知要打的是哪个?兵书韬略,便都读进狗肚子去了!”
心中大骂着自己,杨志立刻拨转马头,传令大军后撤五里,安营扎寨!
杨志这悬崖勒马的举动,算是救了他这一条性命!原来城中的孙立,早布置下了一个陷阱,就等他这只青面兽往里面跳!
登州泛海二十里,便是一座沙门岛,沙门岛上有一座牢城营,却是个阎罗殿般的去处!
这里先不说沙门岛具体情形,只说沙门岛上的衙役兵丁,足有两千人之多!个个都是穷凶极恶、敲骨吸髓的行家里手。登州遇险,孙立除却通知了海上两处水寨三千余水兵入城抵抗之外,更是许以厚利,说动了沙门岛上的差拨、管营,将那两千衙役兵丁尽数都取来,伏于登州城外!只等杨志攻城之时,便叫这两千衙役兵丁攻取杨志侧后,与城内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登州城内,现在便有原登州军两千、水军三千,再有登州城内富户献出的护院家丁一千人,已经足有六千之数。更难得,老天襄助孙立,前日里的一桩巧合,竟让孙立偶然得了几员猛将,都是千人难敌的好手!
如此敌我对比开来,杨志兵力只为一千五百,且都是不熟谙攻城拔寨的马军,而孙立手上却足有八千人马。论起战将,杨志更是吃亏!杨志只寡将一人,而孙立却有六位好手襄助!
这六人便是:“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此六人皆是武艺精熟之辈,其中孙新、邹渊、邹润三人,还都是精通战阵的好汉!并不比杨志副将跳涧虎陈达差了!
就在杨志带兵冲至城下之时,孙立带着六将早已在城门中披挂好了,身后两千登州军也做好了厮杀准备。若不是杨志见机的早,将大军撤后五里,使这生性多疑的孙立起了疑心未敢追出城来,恐怕白马军的第一次败绩,便要产生于这登州城下了!
白马军大营之中,杨志终于沉下心来,细细的研读军中奏报,思量起了当面之敌。
这一细看,杨志也直呼侥幸,病尉迟之名,杨志也曾有听闻,却是个不好相与的。杨志正在暗自庆幸,账外传令兵来报,白马军斥候营指挥使侯七来见。
侯七在白马军中,虽然官位不显赫,但是诸位将领却没有不识得他的。概因此人在刺探军情一事上,实在太过精熟老道,许多积年的将领都自叹弗如。身为首领的刘震岳,但凡有些刺探军情、入城为应的差事,必然会用这侯七。
前日里林冲、武松二人,能如此轻易攻下郓、密二州,侯七功不可没!且这侯七也是个奇人,在攻下二州之后,竟然比林冲、武松来得还快!
侯七一声尘土,杨志一看便知侯七是连夜赶来,急忙将他让到座椅上歇了,双手抱拳问道:“侯指挥使急急而来,可是有事要告之杨志?”
看到杨志军中无事,侯七才放下心来,喘息着抹了一把脸,才皱眉道:“军情紧急,侯七便不与杨将军多寒暄了!密州城破的前一晚,我便接到派往登州的小的们快马传信,称这登州城中,时有大军入城!只是当世登州城中所遣斥候不多,是以未有详细的军情。”
杨志见侯七口唇干裂,便倒了一碗茶放在侯七手边。侯七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才又接着说道:“后来我加派了人手,才探听到登州虚实!此时那登州城中,早已不是日前军情中所说的两三千人,此刻守城之军,足有六千!且斥候传报,此不远处的沙门岛牢城营中,士卒被抽调一空,若是猜得不错,沙门岛上那足有两千人的兵丁,此时定然伏在登州城一侧,准备突袭我军!得到消息,侯七片可不敢耽搁,生怕杨将军吃了军情不明的大亏,此时见杨将军无事,侯七才放下心来!”
侯七禀报的军情,让杨志一阵后怕!想起午间自己刚到登州城下,正值人困马乏之时,若是被城内、城外的八千敌军前后一夹,后果不堪设想!
后背上冒着冷汗,杨志自帅椅上长身站起,弯腰于地深施一礼,诚心向侯七称谢道:“侯指挥使救了我杨志与马军二厢之命也!请受杨志一拜!”
侯七急忙将杨志扶起来,口中连声道:“这怎使得!杨志哥哥莫要折煞了俺侯七,这本是俺们分内之事,怎敢让哥哥相谢!?”
杨志还要再拜,却被侯七奋力架住。想那侯七的气力怎能及得上杨志?杨志一心要拜,侯七眼看便托不住了,眼珠一转大声说道:“杨将军且莫再拘礼,此时我军刚刚扎下营盘,正是立足未稳之时,又有登州强敌环伺,杨将军此时应速速安排下防备事宜才是啊!只顾在这里与我痴缠作甚!”
侯七这句话,却比圣旨还要灵验,杨志闻言“啊呀”一声自地上跳起,抱拳拱手说了声:“如此便怠慢了。”就撩开帐门,如风而去!片刻间,大营中便响起杨志命人深扎寨栏,广布拒马,多挖壕沟陷坑的命令之声!大营之中也随即动了起来。
自斥候传回的军情之中,白马军几处人马,便只有登州这路最为凶险。侯七便也就不再去他处奔波,留在这杨志营中,极力搜集登州城中一切奏报,试图在蛛丝马迹中更多的了解一些登州城内的敌情!
到了掌灯时分,杨志才布置完大营中的一干布置,来到大帐中坐了,吩咐三军用饭,自己也与侯七草草吃了一些。
此时杨志一身披挂都未曾离身,那杆虎头蘸金枪更是横放在案头之上,看样子,杨志今晚便是不打算睡了。
侯七将军情整理好,见杨志在帐中闭目养神,此时面上早已没有了当时的慌乱,不由暗赞一声:“却是个大将之才!”
“咳咳!”侯七轻咳两声,杨志便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电般往侯七处望来。
侯七这才抱拳道:“杨将军,登州城中传报,那孙立身边得了几人襄助,都是登州地界有名有姓的好汉,来日阵上对敌之时,杨将军定要小心。”
“多谢侯指挥使提醒,此次杨志大意了,不应孤身前来,却是应该向衙内讨要两员猛将的。”杨志在军阵之上却不逞强,此时听了侯七奏报,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侯七心中越发敬佩杨志,没想到平日里总以将门之后自居、眼高于顶的青面兽,临阵对敌之时却是个谨慎实在的性子。
见杨志皱了眉头,侯七又宽慰道:“杨将军却也不必担忧,林教头与武松哥哥已经在来援的路上,明日午时便可赶至登州城下。且主公命人押运的破城之物,明早便也可到我等营中。届时我大军相合,马步军各有两千,以我白马军之战力,只要突入登州城中,那帮乌合之众便再不可惧!”
侯七将林冲来援和炸药包即将送至的消息报与杨志,杨志面上却也并无喜色,只略略答应了一声。
侯七是个惯于察言观色的,便问道:“杨将军可是还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