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欢帅三千人为攻城前部,凌振亲帅两百神火军推上五余门火炮助阵。
为首的一千金枪军,都扛着麻包,距离护城河还有两百步时,便都大喝一声,急速往护城河冲来。
城上黄振将手一挥,弓弦响处箭矢如雨、弩炮如龙!一千欲要填平护城河的金枪军士卒,立刻被射了个人仰马翻!
此时兖州城头之上,只弩炮便有二十余架,控弦之士八百有余。每门弩炮可同时射出四枚弩箭,二十门弩炮足矣覆盖城门左右百丈的范围。
每根弩箭都有大腿粗细,箭头之上的锋矢为精钢所制,锋刃两尺有余,往四下里狰狞着翘起。
每根弩箭下去,那一千金枪军中都会被犁出一条两步宽窄、数十丈长短的血路。恶龙一般横冲直闯的弩箭,真个是挨上死碰上亡!若是被锋刃正面撞上,那便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再加上头顶密密落下的箭雨,护城河前,立时便化为一片修罗场!
若是寻常禁军,只此一轮弩炮、箭雨,便早惊破了他的胆子,当日梁山五千兵马攻打白马庄,也只是一轮弩炮便打得梁山众人知难而退。但是这金枪军却无半点惧意!反倒因同袍的惨死,幸存的兵卒更加亡命的往护城河处奔来!
弩炮装填甚慢,一刻钟只能装填三次,所以此时城上只有箭雨射下。白马军中箭矢穿透力甚强,金枪军虽然全军披甲,但是却丝毫抵挡不住那箭。仅剩的四百多金枪兵,只来得及将肩头麻包扔进护城河中,便被城上连续两轮箭雨,悉数射杀在护城河前!
“啊呀!”徐宁痛呼一声,儿郎被杀鸡屠狗般杀死在阵前,徐宁心疼得眼前一黑险些跌下马来!
但是虽心中滴血,此时却不能将前部唤回。无论是床弩还是弩炮,装填都甚是麻烦,此时城上弩炮刚刚射空,正是进击的好时机,若是此时撤回,那一千儿郎便都白死了!
阵前的蒋欢自然也明白此理,一挥手,第二波千人队扛起脚下麻包又急速冲上!此时阵中分出一百多刀盾兵,竖起盾牌护住了这只千人队,凌振的火炮也开始发威。
凌振的火炮自来被军中同袍瞧之不起,只因此时的火药推进力太小,偌大的铜铸火炮,仅能发射拳头大的铁丸数枚,还没有甚么准头。也正因为如此,那童贯才会大度的让凌振将他那火炮尽数拉来阵前。
四人服侍一尊火炮,凌振两百余神火军,足足操着五十余们火炮,往兖州城上狂轰烂炸。虽然凌振这炮没什么准头,又因怕遭了弩炮,所以隔得也远。但是铺天盖地的铁弹丸,便是蒙,也将兖州城头打得火星四射、砖石横飞!
白马军也未经历过火炮之威,此时见对面喷烟吐火,城墙之上又呯呯乱响,一个个也缩了头,射出的箭雨便稀疏下来。
趁此良机,蒋欢急急指挥着军中士卒将麻包堆在护城河的同一段上。竟让他在三丈宽的护城河上,真个填出来一道可容二人并行通过的通道来。
蒋欢见状振奋不已,一面让凌振火炮莫停,一面让后阵一千人也扛起麻包冲向护城河。
已经赶至护城河前的一千军士,则被蒋欢带领着,亲冒箭矢跨河而来!过河之后,更是不敢停留,直往兖州城下冲来!便是知道弩炮不可及近,要到城墙之前进到弩炮的射击盲区。且到了城下,自家的弓手也就进了射程,可以与城上守军对射!也就免去了只能挨打的苦恼。
蒋欢冲过护城河,指挥盾兵勉强护住箭阵,便与城上对射起来。后阵一千人也赶到,麻包堆积之下,已然将那通道加阔了两倍有余,护城河天险已失。
见又是一千人冲过护城河去,徐宁急急下令,令旗挥动间便带领大军往前压上。
城上众人,被凌振的一顿火炮砸得抬不起头来,虽然火炮装填也相当费力,但是架不住凌振带的炮多,且分了批次,轮流攒射,竟将城上弓手打得不敢抬头!
好在此时弩炮已然装填完毕,一轮弩炮射下,将城下两千敌军又伤亡数百。其中几架弩炮刻意调高了仰角,远远的射向凌振的炮阵,落下后很是造成了一些杀伤。凌振却也是硬气,竟不闪不避,命人将翻倒的火炮扶正,又咬牙狂轰不已!
城上黄振见不是头,城下一千多人马箭雨直往城头上射,自家这边却不能还手,那这仗还怎么打?便见这黄振猛然长身站起,站在城头一声大喝:“白马军上下,速速还击!”
众将士见主将都不避炮矢,哪里还肯缩头躲避?八百弓手纷纷跑回垛口,开始往下还击。长枪兵、刀盾兵、挠钩手也各自守住自家面前城墙,虽然凌振狂轰依旧,城头上铁丸也嗖嗖乱飞,但白马军上下再无一人惊惧。
这一不把这火炮当一回事,白马军上下才发现,凌振这火炮竟只是吓人的玩意儿!铁丸自他那炮阵飞到城头,早已没有了多少力道,所谓强弩之末不可穿芦缟,几个走了大运被那铁弹丸砸中的白马军士卒,只是觉得被砸的地方疼痛难忍,盔甲之下的身躯却未曾受伤!
有此先例,白马军中便再也不理那横飞的弹丸,卖力与城下对射起来。
只是前面的一番耽误,让徐宁抓住了时机,将身边的七千士卒全部带过了护城河。金枪军中仅有的那几十架云梯,也都被金枪军扛着往城墙而来。
攻城之战,这才正式揭开序幕!
攻守之战,在我华夏大地之上,已上演了数千年。攻守之间的手段来来回回也就那些,并无甚么稀奇的。
云梯架上城头,挠钩手便使挠钩远远推开,将云梯弄倒,云梯上若有人时,便摔个骨断筋折。挠钩手忙不过来时,便有提着火油金汁的士卒上前,顺着云梯将手中事物兜头浇下!
若是火油淋身,只要躲过了随后引燃的火把,还可侥幸留得性命。若是被金汁浇在头上,那立时就是个皮开肉绽的下场!且金汁恶毒,即便当时不死,抬回营中也绝对救不回来!(金汁,是煮沸了的人畜粪便,因其颜色金黄,所以才叫金汁!)
铁索牵引的滚木,其上竖着根根狼牙,自城上高处悠着扔下,左右回荡之间掀起阵阵血雨。头颅大小的礌石,被守军喊着号子扔向城下,惨嚎声中,便是一片血肉横飞!
兖州城下,已然是一片泽国!让这片大地濡湿的,便是攻守双方士卒的鲜血。
城下金枪军攒射良久,城头上守军也是损失惨重,时不时便有面门、脖颈中箭之人,枯木般一头栽到城下!
随着金枪军的云梯一架架被烧毁、摔烂,金枪军的攻势被迫渐渐停了下来。最后一架云梯之上,攀附着的赫然便是主将徐宁!
见主将亲自临阵,金枪军急急将所有箭都射向徐宁攻取的那段城墙,密集的箭雨,让城上的挠钩手、刀盾兵都不能近前。
徐宁揉身而上,不多时已经攀爬至一半。城上黄振见状,急令盾兵护住几名手提火油的兵卒上前,拿长杆挑着油桶胡乱浇下,七八桶火油下来,徐宁身下云梯立时被浇得透了!再看城楼处的樊松,手持火箭,渺了一目,弓弦响处一支火箭准准的射在云梯之上。
大火瞬间燃起,整架云梯都化作一道火梯,徐宁衣甲之上也燃起几处火头,云梯瞬间已经被烧的绵软,徐宁本想一鼓作气冒火突上城去,奈何城上箭雨又乱纷纷射来,回头一看,自家军士已然射空了箭矢,蒋欢、蒋岚正亲冒箭矢带着儿郎们捡拾地上的箭枝。眼见登城无望,徐宁不甘的怒喝一声,才返身自云梯之上滑下。
几名金枪军立时上前,手忙脚乱将徐宁身上火头扑灭。此时蒋欢、蒋岚已奔至身前,悲声道:“哥哥,我军云梯尽毁、箭矢射尽,如今进退维谷矣,如之奈何!?”
徐宁抬头望了望,见城上已无箭雨射下,便知黄振是在手下留情。当下便闭了双眼,无限寥落道:“此时若退过护城河去,城上必然会以弩炮、箭雨击我后军,若是再打开城门杀出一两千马军,便是我等灭顶之灾!我金枪军儿郎何辜?是以徐宁欲要降了他白马军,二位贤弟以为如何?”
二将闻言一阵踌躇,只是回头见自己儿郎满地找寻箭矢的凄惨模样,方才下定决心,皆言愿降!
徐宁闻言才松了一口气,只是怕陷了凌振,便遣蒋欢前去陈情,这才返身大踏步走到自家阵前!
城墙之下,护城河前后,密密麻麻都是金枪军尸骸,大战之中还无所觉,此时看来直让徐宁双眼中泪水滂沱而下!
徐宁双眼缓缓掠过军阵,方才开口说道:“徐宁无能,害得军中兄弟喋血沙场,此时更是将众兄弟带入这死地之中!为保我金枪军血脉,罪将徐宁愿降白马军,却不愿裹挟了军中兄弟,若有不愿降敌者,此时退走,徐宁概不追究!”
金枪军上下皆为军官之后,多有将门虎子,诸多牵绊却不似平常军卒。此时听闻徐宁之言,立时便是一阵骚动!
手足情深,哪里是一时半刻能够割舍的?徐宁言出半晌,才有百余人自队伍中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不知是哪个带头,面向徐宁跪了一地。
徐宁泪水霎时而出,却依旧硬着心肠道:“金枪军听令!京中已有妻小的出列!又是百十人跌跌撞撞走出军中。
为家中独子、长子的出列!
家有老父老母需赡养的出列……
随着徐宁的一声声呼喊,或几十人、或上百人陆陆续续自金枪军中走出。
徐宁的声音已然哽咽,金枪军上下也嚎哭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