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近日来相当忙碌,临近年关,正是教中诸多大型祭祀的时候。圣公方腊,亲临摩尼教圣坛所在之地——歙州。
摩尼教各地分舵的主事之人,也都齐聚歙州。月余以来整个歙州城内,满街都是随身携带刀枪、身强体健的江湖中人。
歙州城中的官府势力对此情形都敢怒不敢言,甚至在城中发生过几次械斗之后,干脆将各处衙门都紧闭了,关起门来不管城中之事。
摩尼教此时若取这歙州,易如反掌。只是上至圣公方腊下至摩尼教几十万教众,谁却都未曾往这方面动过心思。此时的摩尼教只求抱团取暖,减少些贪官恶吏的盘剥,便心满意足。造反这种夷灭九族的大事,众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以后的阴错阳差,方腊这位圣公,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做出杀官造反之事。
此时的歙州摩尼教总坛,正值华灯初上之时,宽大幽深的院落,被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得纤毫毕现!
后院之中有一座神堂,神堂之内,两尊邪神被高高供奉在堂上。圣主方腊高踞堂前,身前雁翅排开两排交椅,一共四十四把,此时其上大都坐了人,只左手的第三、四两把交椅还空置着。
那神像之前,点着一支儿臂粗的信香,此时已然烧了一半,闭目枯坐半晌的方腊,陡然张开眼来,喝问道:“那包道乙与郑彪怎还未到得此处?”
下首一人闻声站起,回道:“启禀圣公,算其脚程,二人今早便应到了。想是二人遇到甚么事由耽搁了,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接应打探。”说话之人,正是方腊族弟方七佛,见教主动怒,便起身转圜道。
“哼!”方腊怒哼一声,正欲再说什么,早有教众前来通报:“杭州分舵包护法、郑护法已至总坛之外。”
“速速传进来!”方七佛吩咐一声,那教中便急急去了。不多时,包道乙、郑彪二人便赶至堂上。
二人进得堂来,先到阴阳二宗神像之前,行五体投地大礼参拜了,这才回到方腊身前,单膝跪地口称圣公。
方腊便问道:“你二人因何姗姗来迟?”话语中还带着一丝怒气。
二人闻言,脸上都带上忿怒之情,郑彪便代师进言道:“圣公容秉,我二人误了前来总坛的时辰,却是碰到了厉害的对头,且此对头乃是冲着我圣教而来,我二人为探查对头来历,在杭州城耽搁了两日,这才来得迟了!”
“哦?”众人闻言,都是惊诧!在这江南之地,还有人来敢找摩尼教的麻烦?摩尼教数年来风头正劲,教中上下早养成骄奢二气,闻听有人来架梁子,纷纷怒喝出口!
方腊更是一掌将身旁几案拍碎,厉声道:“究竟是何人,敢来搅我虎须?观你二人神色,竟是吃了那对头之亏?”
包道乙闻言面上一红,拱手道:“这个对头自称是漠北通天教,然属下知这定是谎言,后经查探得知,其人乃是近半年来声名鹊起的白马军刘震岳!”
“啊!怎么是他?”堂上众人闻言皆面上色变。那方腊也深深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才又问道:“可知那刘白马因何与我圣教为敌?”
“依他之言,是要拿他那个所谓的通天教,与我摩尼教争夺天下第一神教,似乎是意气之争。我师徒二人开始也以为这是寻常的江湖名分之争,直到知晓了这群人的真实身份,才知道这乃是无稽之谈。只是属下思虑良久,也不知那刘震岳因何与我圣教作对!”包道乙皱着眉头,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堂下与方七佛同为上首第一人的一位中年文士站起身来,朗声道:“包天师可否将事情经过详细叙说一遍,让我等一同参详一下,或许能知道他刘白马到底因何而来。”
“王左使所言甚是,包护法不妨细细讲来。”
听方腊吩咐,包道乙便将当日情形一一道来。方腊听完,怒不可遏,怒骂道:“又是那些该死的泼才,与我等招来的灾祸,老七,看你做的好事!”
方七佛急忙闪身出来,跪地请罪道:“方七佛知罪!还请圣主责罚!”教中收拢江湖人物的事项,便是由方七佛提出,并且一手经办的。如今屡屡出现差错,方七佛自然难逃其责。
看着堂下跪倒的族弟,方腊心头怒火暂息,认真说起来,数年来摩尼教威震江南,方七佛居功甚伟,至于扩张太快致使教中良莠不齐之事,却不是方七佛一人之过,在座的,都或多或少有些罪责。
那位王左使也是个明白事理的,此时便出言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此事也怪不得方右使,圣主还请息怒,事情既已发生,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而已!”
堂上众人闻言,都纷纷请命,要前去斗一斗那威震天下的白马军,看一看是否真如传言中一般,战无不胜!
方腊见军心可用,这才心怀稍慰,又因祭祀吉时已至,便招呼众人先祭拜了阴阳二宗,冗长的祭祀仪式过后,这才又坐下来商议应对白马军之事。
商议到最后,也只商议出个将计就计之法。便是:圣公方腊,亲率教中左右两位阴阳使、三法王、四方神将、护教十二神、二十四煞,前去杭州应战。
商议之时,也曾有人问道:“若是白马军倾巢而至,我等此次前去杭州,却不是自投罗网?是否聚拢一下各地教众,以护我等安危?”
方腊与那王左使对视一眼,都轻轻一叹,方腊才说道:“我等教徒虽众,却只是寻常百姓,手无寸铁身无片甲,与白马军这等当世强军为敌,岂不是以卵击石?此次我等前去,只是为了不堕我圣教威名,若是那刘白马存心要制我等于死地,我等只得以身当之!”
方腊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生出一股哀兵之气,被神堂中肃穆的氛围一渲染,众人眼中又都有了一丝狂热。